應州城
城門前,宛如長蛇般的騎兵隊列緩緩的進入城中,他們面無表情的騎在戰馬上,一言不發,所到之處只有馬蹄踏在地面上的聲響,走到城門的時候,他們冷漠的看了一眼躲在城門邊上的那幾百名烏家士兵,神情中充滿著蔑視,那些士兵手拿著長槍緊張的看著這些滿身殺氣的騎兵連大氣也不敢喘。
往日喧鬧的城門,氣氛在這個時候卻變得極為壓抑。
在這些騎兵身後,是一排排體格強悍的應州府軍步兵,這些從新州招募的步兵一手持盾一手緊握住刀柄,不懷好意的看著在站在城門前的烏家士兵,這些烏家士兵眼睛中充滿著驚恐,他們很多人都是曾經那場與項家軍隊戰鬥的幸存者,對那些一手拿盾一手戰刀的項家士兵格外記憶憂新。
當時項家士兵的強悍和凶殘的形象已經成為了他們揮之不去的噩夢,如今再見到這些同樣裝備武裝的士兵,立刻讓他們聯想到了一件事,難道項家的那些鬥士士兵竟然被這個知府事王靖收編了?
在騎兵隊列中,有一輛非常顯眼的馬車,王靖和裴定方分別騎著戰馬在馬車前面行進。
馬車被厚厚的簾子遮蓋得緊緊的,根本看不到裡面。
裴定方回頭看了一眼馬車,又側身望了一下滿臉憂愁的王靖,終於忍不住開了口,
“大人,馬車裡的這兩位,一會到了府衙怎麽安置啊?”
“裴定方,這個問題你不要再問我好不好,本大人這一路上也一直在想這個問題,如果要是知道問題怎麽解決我會是現在這種表情?……唉,早知道直接回來好了,幹嘛要去趟雲州。”
王靖歎了口氣,整個人好像都頹廢了許多。
馬車裡的二個女孩,一個是荊簡的侄女荊亞,另一個是葉百草的孫女葉朝雲。
葉朝雲就是之前王靖在宴會上見到的那個女孩,性格靦腆內向一臉的雀斑,荊亞則和葉朝雲恰恰相反,不但性格落落大方,容貌更是傾城傾國,高挑的身材,該凹的地方凹該凸的地方凸,一身披肩發搭在緊身長裙上,走到哪裡都是目光聚集的焦點,但性格卻極為潑辣,用荊簡的話講,終於把荊家這個小祖宗送走了。
荊家和葉家答應結盟的唯一要求,就是讓荊亞和葉朝雲跟隨在王靖身邊,在塞北氏族混戰的這個年代,沒有任何的承諾和結盟方式比聯姻更加的可靠穩固。
不過,荊家的想法王靖倒是能夠理解,這個年齡還不到十八歲的荊亞,就算是王靖大江南北走過這麽些年,除了耶律奧古之外,也沒有見到過氣質和容貌比她好的少女,荊簡想用一用美人計,還還能夠解釋得通。可是在荊岩岩旁邊那位葉朝雲,要身材沒身材,要長相沒長相,難道自己的品味就有那麽差麽?
葉百草你這個老匹夫,侮辱我也就算了,還敢侮辱我的品味,王靖一想到馬車裡那張滿是雀斑的臉心裡就忿忿不平。
而更讓他心驚肉跳的是,離別時葉百草還悄悄的告訴他,葉朝雲還是個用毒高手。
離開雲州時的情景王靖至今還歷歷在目,在城門前,荊簡和葉百草,以及抱著一個六七歲女孩的徐曦揮舞著手臂,目送著王靖離去的身影,大聲呼喊著。
荊簡:“王大人保重啊!”(哎瑪,這個小祖宗可下送走了,你自求多福吧。)
葉百草:“王大人珍重啊!”(我孫女是用毒高手,你自己看著吧辦,死了別怨我沒提醒過。)
徐曦:“王大人別走啊,其實我也有一個孫女。”(雖然才剛六歲,不過也就差個十多歲的樣子。)
府衙門前
老朱和往常一樣,和其他幾個衙役站在府衙門前,不時掃視著往來的行人。
這時,遠處街頭上人群突然一陣躁動,呼喝聲此起彼伏,不一會的功夫,前面有穿著紫色府軍軍服的騎兵出現在他們的視線當中。
“看,好像是我們府軍的騎兵。”老朱眼前一亮,拽了拽旁邊衙役的胳膊,王靖離開的近一年的時間裡,雖然烏家並沒有過來找茬,但是這些留守在府衙的士兵,總是覺得缺少了主心骨似的,心裡總是不夠踏實。
“是啊,沒錯,你看那個騎在馬上的人,不正是我們家知府大人麽……咦,王大人怎麽一臉不高興的樣子。”
“王大人進府裡去了,看起來心事重重啊!”
“兄弟們,你們快看,從馬車裡下來一個絕色美女啊,哇,真的好漂亮啊。”
老朱看到荊亞跳下馬車,眼睛直勾勾的望著她,這身材,這樣貌,簡直了……
“朝雲姐姐,快下來吧。”荊亞掀開了簾子,將手遞了過去。
“恩,好的。”
在他們的目光中,只見馬車中一個女孩抓住荊亞的手,輕輕跳了下去,那女孩雖然皮膚白皙,但臉上卻長滿了雀斑,身材瘦弱毫無看點,和旁邊的荊亞一比,差距不是一點半點。
目送著荊亞和葉朝雲走進府裡,老朱不禁感慨萬千,“難怪大人如此憂心忡忡愁眉不展,這樣級別的美女,的確很讓人招架啊!”
旁邊的幾名衙役點了點頭,“不錯,但是你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大人這次帶回來的是二個女孩,也就是說……我隱約覺得大人喜歡玩雙飛。”
“品味之獨特,涉獵之廣泛……連雀斑女都不放過,咱們家大人的心事實在是很難讓人琢磨啊。”
府中涼亭
一陣輕微的腳步聲,王靖帶著裴定方等幾人從遠處走了過來,幾人的談話聲也漸漸的清晰。
從府衙門前到這裡的這一段距離,王靖很驚奇的看著府衙內的擺設,他離開了將近一年的時間,對這裡很多地方的記憶都變得模糊了,如今再次回到這裡,他竟然有了一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裴定方,你去把府衙這段時間管事的人叫來,看看我不在的這段期間應州有什麽動向。”
“是,大人。”
“狄青,你先去熟悉一下應州城,休息幾天后再去府衙訓練場,將軍隊安頓好以後再找人采購一下近期所需要的物資。”
“是,大人。”
“本官現在去書房,你們辦完事以後過來找我。”
“是,大人。”
裴定方和狄青兩人相繼離開,王靖也來到了書房前,跟在他身邊的幾個士兵分別站到了門的兩旁,他輕輕推開了門。
“嘎吱”
門緩緩的打開了,一盆翠綠的盆景,一扇白玉屏風,一套古樸的桌椅,以及一面堆滿書籍的書櫃,在牆上的一張微微泛黃的地圖上,上面仍舊標記著他離開時畫的各種圓圈和箭頭,那些箭頭的方向均指向新州……
看到這張地圖,王靖仿佛又回到了當時激烈廝殺的戰場上,敵我雙方的士兵們怒吼著纏鬥在一起,兵戈相擊,戰鼓聲和高亢的號角聲此起彼伏,在戰場上空經久不息,從新州的楞縣城到蔚州、再到楞縣大峽谷……
他率領的大宋府軍跋山涉水,翻山越嶺,急行軍幾千裡,終於完成了之前的戰術目標。
新州如今已正式回歸大宋版圖,而自己卻繞了一個圈,再次返回了應州這個原點。
王靖走到案前,拉開椅子正準備坐下,忽然眼前一亮,發現了桌子上放置著兩封信件。
他隨手打開了一封信件,看到字的筆跡,他立刻分辨出了這是壽春郡王趙禎親筆寫的,在信中,趙禎將成都府路如今的發展情況大概說了一下,又講了講他碰到的一些趣聞,以及他對當今的局勢比較關注,再最後的結尾隱約的表達了他的歉意,並希望如果有機會,王靖能夠再次回來,看一看以前髒兮兮的蠻夷族如今打鐵時十個指頭都要帶上金扳指,就是為了要炫富……
想起老安達和他的兩個憨厚兒子古德和裡安渾身戴滿金飾金光閃閃的在鐵匠鋪裡打鐵,王靖嘴角上不禁露出了一絲微笑。
不過他打開第二封信的時候,臉上的笑容頓時僵硬住了,心裡頭沒來由的顫了一下。
信是從遼國寄來的,看日期已經過了至少半年之久,信的字跡清秀工整,落款人是耶律奧古。
“王大人,您好,當年應州城一別,如今是否安好?現在秋天到了,秋風入骨,王大人您身體瘦弱,一定要多多加一件衣服才好,我近日在宮中聽聞塞北動蕩頻起,頗為掛念,我偶然從來自大宋的王記商隊得知您現在已經是應州知府事了,聽到這個消息你不知道我有多高興,這實在是太幸運了,您終於離開了軍隊不必再去戰場了,不過王大人您身體瘦弱,也確實不應該和別的男人一樣打打殺殺的。
王大人,說出來您不要笑話,我最近閑暇時經常總會想起當時在回塞北途中的遭遇,那時候我高燒不退,是您背著我走了一天一夜,還陪我坐在山上數星星,雖然你當時帶錯了路,但我卻不應該把你關進籠子裡,話說回來,奧古這次能夠順利的回到大遼,還要感謝大人您當時教給我的絕食方法,現在回想起來,奧古能夠有今天,全部都是大人您的功勞,我現在這邊一切都好,偶爾蕭撻凜將軍還會過來找我聊聊天,如果大人有機會能夠來到遼國,一定會盛情款待,呃,不知不覺現在已經很晚了,就說到這裡吧。——耶律奧古”
遠在遼國的耶律奧古,根本就不知道她的這封信半年以後才被王靖收到,她也不知道王靖就任應州知府比在軍隊中處境還要險惡得多,她只是從她的角度上去考慮,希望王靖能夠在這場動蕩中安然無恙,並且還希望如果有可能還能再見上他一面。
王靖把信輕輕的折起放了回去,腦海中又回想起了那個當初在涼亭裡讀書的少女,誰又能知道,在耶律奧古瘦弱的身軀中竟然承受著如此巨大的壓力,兩個國家之間的和平竟然需要一個少女的幸福來維系著。
王靖很清楚,信中絕對不會像耶律奧古說的那樣簡單,一個常在宮中的遼國公主,又怎麽可能恰好碰到王記的人呢,一定是耶律奧古特意找人或者自己跑去才得到自己的信息,而一向顧及自己身份的耶律奧古公主,給自己寫這封信的時候,心中不知道又猶豫了多久,提起放下多少次筆,才下定決心寫下的。
想到自己當初和耶律奧古公主在山澗中的那段日子,兩人一起在山溪邊打鬧,一起在山洞底下躲避大雨,兩人互相扶持著爬著陡峭的山壁,自己也經常借著機會……(此處省略二百來個字)
而今,兩個人一個在遼國,一個在塞北的應州,相隔數千裡,耶律奧古公主的這封信,將一直苦心積慮算計其他氏族,算計得對方後脊梁直冒涼氣的王靖,思緒漸漸的拉了回來,在他的內心深處,也有著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念頭。
“知府事大人,汴京特使求見。”書房外,一位士兵輕輕的叩了叩門,在他身後,站著一位身穿錦衣的傳令官。
“好,進來吧。”王靖將信塞入一旁的書中,整理了一下衣領,站起了身。
“王靖接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傳令官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王靖,大聲的說道“前日新州知府丁成功向朕稟告,說王靖拒不履行交接程序,視大宋律法如無物,經查卻有此事,為嚴肅國紀, 震懾朝綱,對應州知府王靖罰俸一年,以儆效尤,望王靖能夠懸崖勒馬,端正其行,若再行觸犯,嚴懲不貸,宣讀完畢。”
聽到傳令官說完“宣讀完畢”這四個字時,王靖心中頓時松了口氣,原本他見傳令官大老遠的特意從汴京為這事跑來,還以為會是多麽嚴厲的處罰,不過他正準備上前和傳令官搭話的時候,就看到傳令官從袖口中又抽出來一份詔書。
“王靖接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還有?
王靖楞了一下,只能繼續低著頭裝作很老實的聽著,但在心裡卻在小聲咒罵著,“不就是沒親自把知府印章交過去嗎,怎麽還沒完了?”
“應州知府事王靖,在新州會戰中,率領英勇的大宋士兵,力克強敵,驅逐殘暴的項家……”
不對啊,王靖聽了一半總算是聽出來了,之前的那一個是責罰的詔令,而這一個則是嘉獎的詔令。
“鑒於本次王靖對我朝傑出的貢獻,特賜予四品伯爵位,宣讀完畢。”
傳令官說完便放下詔書,拿出了一個由稀有的紫金製作而成四品伯爵印章遞交給了王靖,臉上面帶笑容。
“王大人,恭喜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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