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櫻和趙先覺兩個人，楊雙應該相信誰?

　對楊雙來說，他誰也不願意相信。按趙先覺說的，他是軍統內線，他發現了山本櫻的身份，所以他派人想去殺山本櫻，結果被山本櫻反擊逃脫。

　按山本櫻說的，有人用影子的名義把她騙出去了，是她發現了不對勁，所以她能成功逃脫。

　這是兩個截然相反的說辭，楊雙想了半天，覺得山本櫻說的更靠譜。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先入為主的原因，楊雙對趙先覺的印象始終停留在城牆上的屍體那個層面。他滿腦袋想的是趙正明身體上長出來的蛆蟲，還有被屠戮的趙家茶園。他是一個儈子手，無論他如何粉飾和狡辯，他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魏先生說，趙先覺隱藏地極深，有時候為了任務，他不得不犧牲一些無辜的人。趙家茶園那次屠村，是日本人乾的，和趙先覺沒有關系。至於趙正明，那是因為趙正明的身份使然，趙先覺不得不殺他。

　好吧，這些都可以成為為他狡辯的理由。而且楊雙並沒有悲天憫人的弱點，他善良，但是不盲目。雖然不同意，但他能理解在敵人內部的秘密戰線上，有時候迫於無奈會乾一些喪心病狂的事情。他甚至站在趙先覺的角度考慮問題，如果他真的是內線，為了確保他的身份，對自己人動手是人之常情，任務需要。

　可是……

　什麽樣的人需要把自己表現得讓國人忿恨、一副大忠若奸的姿態?普通的特務不會。

　王安柔說江城日本人的內部有軍統的內線，級別很高，直接受總局調遣。

　這個人，會是趙先覺嗎?

　楊雙歎了一口氣，這個人是趙先覺的可能性非常小。

　沒有證據，就是直覺。

　做特務和做普通人不一樣。普通人和普通人之間用直覺說話，那是無理取鬧，彼此有成見。做特務的，在面對一個你看不透的人的時候，不需要有強大的邏輯性，因為有時候在他身上發生的一些事情，根本就是違背邏輯的。

　感覺很糟糕的直覺至少能保你的小命。

　概括起來其實就是兩個字:謹慎。

　但是楊雙突然想通了一件事。

　山本櫻和趙先覺一定是有一個人在說謊的。可無論是誰在說謊，他們都暫時不會對楊雙采取行動。

　如果趙先覺想的話，楊雙根本回不來。

　山本櫻就更明顯了，每天睡在自己身邊，什麽時候想出賣他甚至想動手乾掉他，簡直易如反掌。一杯水、一碗飯，就能輕易地把他送上天。

　楊雙壓下了想跑路的念頭，雖然不願意承認，但他的確是不想不明不白地把命送掉。沒人會不怕死，只是看是怎麽死的。跑路，永遠都找不到真想。靜下心來的楊雙，仔細地咀嚼著山本櫻的話，他覺得只要自己身邊是安全的，哪怕是暫時安全的，他都想看一看，到底發生了什麽。

　他想走到最後，他對整件事情的興趣開始慢慢地變得濃厚了起來。

　山本櫻在身邊笑話他。

　“是不是感覺自己的智商被人侮辱了?”

　“有沒有被人捏在手心裡把玩的感覺?像件小玩意一樣?”

　“你連最基本的判斷都沒有嗎?如果日本天皇站在你面前說，他是中國人的孫子，你信不信啊?”

　楊雙斜著眼睛看她:“魚湯堵不住你的嘴麽?”

　“涼了，你再去熱一熱吧?”山本櫻又恢復了小女人的嬌態，楊雙端著魚湯走到了樓梯口，回頭問道:“那天晚上，松島浩找過你?”

　山本櫻居然沒有否認。

　“沒錯。”

　楊雙端著碗又回來了，“他找你幹什麽?”

　山本櫻笑了笑，“我偷男人，你吃不吃醋！?”

　楊雙白了她一眼，“滾！正經事情正經說，如果你想要我信任你的話，你就必須告訴我實情！”

　山本櫻忽然用一隻手搭住了楊雙的肩膀，勾著他的腦袋吃力地把他拉到了自己的嘴邊，對著他的耳朵輕聲笑道:“你想知道啊?你想知道你哄哄我呀?咯咯咯……”

　耳邊的呢喃讓楊雙紅了半邊臉，他一把將山本櫻的手挪開，扔下一句“回頭細說”之後，匆匆下樓去了。

　山本櫻和松島浩之間，一定有秘密。如果楊雙不知道這個秘密，他就沒辦法相信山本櫻。

　可是山本櫻除了調戲了一番以外，並沒有多吐一個字。

　她說，“現在並不是告訴他所有事情的時候，不為別的，如果別人知道了這些秘密，就只能殺人滅口。”

　楊雙問，“連我也不能知道嗎?”

　山本櫻抿著嘴唇搖了搖頭，然後伸著手指指了指天花板。楊雙抬頭看去，那天花板上什麽也沒有，就只有一盞燈。這盞燈還經常會沒電，因為江城的供電系統支撐不起龐大的城市。

　山本櫻問:“看啥呢?”

　楊雙低下頭來，“你指上面讓我看啥?”

　山本櫻道:“我說的是最高機密！”

　最高機密?松島浩?偷人就偷人吧，還偷出最高機密來了?山本櫻卻很肯定的點頭，我沒說謊，我能和你說的就只有這麽多了。 至於松島浩，你有麻煩可以找他。但是要注意趙先覺，他無孔不入。

　她的意思是說，松島浩這個日本人和她是一條線的。

　而他們兩個中國人要和這個日本人一道，要去對付的確實對面的一群中國人?

　楊雙懷疑自己拿錯了劇本，這複雜的關系讓他腦袋痛了很久。秦老師的人，那天一棍子敲在他後腦杓上，到現在都有後遺症。那是下了死手的，躺在醫院的那些天，也並不是完全裝病。

　楊雙穿上了自己的軍裝，一絲不苟地整理好了儀容，然後離開了燕子居，去了警備司令部憲兵隊。

　山本櫻說松島浩是自己人，至於是不是，不能聽她一面之詞，他要親自去試探一下。那個彬彬有禮的日本人，到底是誰！

　可是到了憲兵隊，楊雙沒見到松島浩，卻看見了從裡面出來的趙先覺。

　雙方一照面，明顯都怔了一下，趙先覺率先打了個招呼，用的還是日語:“香川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