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鄒丁終究還是個人，不是個神，他的體力透支地相當厲害，而且還受了傷。王安柔給他處理過的傷口，在來回的折騰當中鮮血直流，染透了半邊身體。

　　進了山沒一會兒，力告不支，差點把車拖到了山崖底下去了。

　　王安柔覺得這不是辦法，再這麽下去，趙弄沒找到不說，這些人的處境都會很危險。

　　他們五個人，趙正明自然不用說，楊雙重傷、鄒丁和王安柔自己也傷得不輕。只有藍胭脂渾身完好，沒有破綻。

　　王安柔的意思是，讓藍胭脂去找趙弄，他們四個休息一會，簡單地吃點什麽，然後進一步處理一下傷口，等待消息。以明早為時限，無論藍胭脂找沒找到趙弄，他們都必須離開，再找一處安全的地方，要麽療好傷來再走，要麽直接去江城。

　　楊雙沒有反對，這是眼下最好的辦法。

　　可藍胭脂看了看黑乎乎的山嶺，那嶙峋的模樣在夜幕和悶雷中顯得格外的猙獰可怖。

　　“剛才……”她說，“我躲在草裡面就很害怕……”

　　那模樣是在顫抖，渾身都不太情願的樣子。楊雙歎了一口氣，拉著她的手到自己的身邊，他醞釀了一會，從脖子裡掏出了一隻玉菩薩。

　　“這是我娘留給我的，辟邪！”

　　藍胭脂哇地一聲差點哭了，“你就是給我一尊金菩薩，我也不敢一個人進山呀！”

　　楊雙的一雙嘴唇都沒了血色，“姐！你比我大兩歲，我叫你一聲姐。趙弄他是個死腦筋，我如果不去的話，他怕是一輩子都會老死在山裡。日本人正在山那邊搜山，他被日本人搜著了，難逃一死。趙弄喜歡你的模樣，長得俊。你就當幫幫他的忙，就當讓他死前能見你最後一面。姐，乖！菩薩保佑你！”

　　楊雙那一本正經瀕死的口吻，說出來的話卻讓一旁的王安柔噗嗤一下笑出聲來了。

　　藍胭脂本來聽了楊雙的話還在躊躇，被王安柔這一笑，頓時又不樂意了。王安柔冷頓時下了那張臉來:“去你能活，不去你得死。深山老林裡的，你逃也逃不出去！”

　　藍胭脂白了王安柔一眼，一把奪過了楊雙手裡的玉菩薩，“又又，山裡沒蛇的吧?”

　　楊雙一頭的冷汗，“沒，春雷剛打。要得再過兩天，清明一過，蛇才會出來。”

　　“你不會騙我吧?”

　　楊雙揮了揮手，“不會的，騙你我以後娶不著媳婦！你抓緊回來，我們還等著你給我們包扎呢。等到了江城，我一定會賠你一座大房子的。”

　　藍胭脂皺了皺鼻頭，說話算數，我去就我去。

　　鄒丁坐在地上看著三人唱大戲，臨了叫住了走出了幾步開外的藍胭脂:“嘿，妹妹！你走錯方向了，那是下山的路！”

　　“哦！”藍胭脂低著頭又折了回來，王安柔瞪了鄒丁一眼，不多說那幾個字會死?

　　楊雙苦中作樂，呵呵直笑。放心吧，這姑娘是個好姑娘，她不會丟下我們一個人下山的，她要是想，她早走了。犯不上拖著一架破車，拖了幾裡路回來接我們。

　　好好愛護吧！

　　這是沒辦法的辦法，但凡能動，楊雙都不會讓藍胭脂深更半夜地進深山老林。雖然這時節毒蛇不多，但山裡的野豬、麅子什麽的，也是讓人頭疼。好就好在趙弄和他約定的地點離這不算很遠，翻兩座山頭就能到，再往裡竄，楊雙也不會同意的。

　　四人或坐或躺，呆在了路邊的草裡。天上下起了毛毛細雨，綿綿不絕。

濕漉漉的草地能擰出水來，楊雙抓了一把青草塞進了嘴裡咀嚼，品嘗著泥土芬芳和草根的味道。他懷念藍胭脂留給他們的紅燒肉，這會兒，日本人怕是已經把它們都吃了吧。　　那香味，任誰也是拒絕不了的。

　　旁邊的鄒丁打了個嗝，很惡心的樣子。楊雙躺在地上瞥了他一眼，看來，這蠻牛想起來的東西和他心裡的紅燒肉怕不是差了十萬八千裡。

　　“那地道……”楊雙本來想總結一下，那地道挖得是真不錯。話還沒說出來，就被鄒丁野蠻地打斷了，“你再跟我提地道，我跟你沒完！”

　　那牛眼睛瞪得老圓了，楊雙是不知道，鄒丁為了把他從地道裡拖出來，張嘴不知道灌了多少不該灌的東西。別說提起來，想想都覺得惡心倒胃。

　　狗日的日本鬼子！這輩子我都記下了你們的大恩大德，改天不讓你們吃回去，老子就不是鄒家店的鄒丁！

　　走著瞧！

　　“呸！”鄒丁惡狠狠地啐了一口，眼神裡透著殺人的目光。他抹別人脖子的時候， 都不會如此讓人覺得心驚膽戰。

　　“表姐！”楊雙想挪動一下身體，他拉了拉身邊王安柔的衣服。可對方一點反應都沒有，他再拉了一下，王安柔直挺挺地就倒在了草地上。

　　楊雙心裡一咯噔，顧不得身上的疼痛，翻身一瞧，卻見王安柔均勻地打著鼻鼾，竟然是沉沉地睡去了。

　　就算是睡著了，她的手裡還緊緊地拽著她那柄防身的匕首。

　　楊雙搖了搖頭，這女人也是可以，被砸傷了背，還被砸傷了一條手臂，居然堅持到了現在。

　　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輕輕地把王安柔放平，讓她能有個舒服的姿勢。

　　他本來想找鄒丁幫忙的，可是鄒丁的情況只差不好，連動彈的力氣都沒有了。

　　反倒是趙正明，大早上的第一個醒來，一睜眼就看見了在他身邊閉著眼啄米的楊雙。

　　這一個晚上，沒有一個人能醒過來，楊雙怕他們凍著，拚命地摟草，這附近的草叢都成了光杆，露出了泥地。就算是濕的，也比直接暴露在雨水下強。他用了這一整晚的時間，在幾人的身體上方，搭起了一個個的小草棚。

　　傷口是已經不流血了，楊雙舉著一面草扇架在肩上，擋在頭上，累得有點不知道東南西北。

　　趙正明那英俊的臉上有了一絲血色，皮肉之傷浸潤在雨中已經麻木，醒來的那一瞬間，頭腦清明。

　　“楊雙！”他喊了一聲。

　　楊雙一激靈，睜開了眼睛，差點一腦袋栽在趙正明的身上。

　　“東家！”他有點不敢相信，他的東家居然還能活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