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手?

　　王正宇對這兩個字十分熟悉。魚手直播曾經是國內最活躍的一家手機直播平台，擁有最年輕的觀眾群體。在兩大互聯網巨頭公司爭奪短視頻市場的大背景下，魚手卻能夠從中脫穎而出，獨樹一幟。

　　然而，前段時間似乎被曝出未成年懷孕等一系列低俗炒作問題，差點被相關部門下令封殺了。在一段時間的整頓後，已經有一部分主播被封殺，人氣跟著銳減，最近似乎傳出了被某巨頭注資的消息。現在的魚手已經選擇了站隊，可以說將來不過是個二流子。

　　他打開聊天軟件，看了看給他發消息的人，備注名叫“陳空”，他對此人一點印象也沒有，什麽時候加的都不知道。

　　“什麽時候能預支?”王正宇問道。

　　如果換作別的時候，他可能理都不會理，直接把這個人拉黑了，或者會刨根究底地追問，但現在情況不同，他非常急需錢。

　　那頭隔了好一會才又回復，似乎完全沒料到王正宇問得這麽乾脆。畢竟他不止一次表示過自己絕對不會做直播這一行業。

　　“隻要與我們公司簽約，就可以申請預支了。”陳空的“對方正在輸入”狀態持續了七八分鍾，最後卻只打出了一句話，顯然醞釀了很久。

　　“如果能夠在三天內簽約的話，我可以答應。”王正宇回答得很直接。

　　“我現在幫您向上級匯報，稍晚給您答覆。”陳空大喜過望，沒想到這麽輕松就搞定了王正宇，對方可是被好幾家直播平台看上的大人物。

　　王正宇關閉軟件，感覺腦袋一團漿糊，理不清思緒。他忽然下意識地摸了摸口袋，總感覺少了點什麽。這才想起來兩包多的香煙已經被他燒掉了。

　　每當這個時候，他總會想起一個人，顧海。這個家夥學的是經濟學方面的專業，思維總是和正常人不一樣，當他有某個問題想不明白時，都會請教請教這個死黨。

　　首都國際機場，正在等候航班的顧海，手機鈴聲忽然響了，拿出一看，來電的是王正宇。

　　“什麽事?”顧海問道。

　　王正宇將自己想要當主播的意向跟他透露了，顧海聞言有些吃驚，但很快明白了過來。王正宇的母親正在住院，做主播掙錢恐怕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在此。

　　“根據你目前的情況，做主播未必是件壞事。”顧海沉思了一會，說道。

　　“不是壞事?”王正宇不解。他一邊要想辦法融入這個社會，一邊還要分心做直播，怎麽看兩者都不會相輔相成。

　　“主播這一行，肯定要與觀眾有所互動。一開始，你要面對的是一群看熱鬧的觀眾，他們只會起哄，的確不會對你產生任何幫助。但隻要隨著人氣的攀升，觀眾固定後，你完全可以成立一個高級粉絲團，他們必須要有專業的基礎知識，在你直播的時候，可以為你提供實時的幫助。他們可以成為你的武器製造顧問，遇到險境時的救援專家，在各方面給你提供建議。換句話說，等於擁有一個隨身的參謀長。”顧海分析道。

　　王正宇覺得似乎挺有道理，他為何沒有想到這一點呢。

　　“在你睡覺的時候，也可以把直播開起來，讓粉絲通過攝像頭替你守著，一旦有情況，可以給你發出警報。”顧海繼續道，這時候他忽然想起來了什麽，又轉而問道，“對了，你有帶耳機麽?”

　　王正宇摸了摸口袋，從中拿出一條綠色的耳機線。這條耳機線他原本想跟手機一起扔掉，

但後來不知為何也一起留了下來。　　“嗯。”王正宇道。

　　“那事情就好辦多了。就算你不做直播，如果想要提高在那個世界生存的概率，也需要考慮雇傭一個實時顧問團隊。但拿錢辦事的顧問團，恐怕無論如何也比不上粉絲的熱情。”顧海繼續說。

　　“謝了，兄弟。”王正宇覺得十分受用。

　　顧海這時候看了看表，提起了手提包:“飛機快起飛了，等到了白鷹咱們再聊。”說完便掛了電話。

　　第二日，陳空才又給他回了消息。沒有多余的廢話，直接開門見山。鑒於王正宇的特殊性，高層臨時商討一日後，草擬了如下條件:

　　第一，王正宇的直播必須與觀眾有所互動。

　　第二，那個時空中的語言是金陵雅言，必須雇傭一名會這方面語言的人充當解說，否則直播一定會無聊。

　　第三，因為那個世界的特殊性，王正宇的安全得不到有效保障，高層考慮一番後，決定把年薪更改為一千萬，預支額度為三百萬。

　　第四，兩個世界的價值觀念相差太大，隨時可能出現流血畫面。相關部門正在嚴打，這些畫面絕對會觸線，超管會隨時暫關直播，在這些畫面過去後，再重新恢復。

　　看來整頓過後的魚手，已經變得老實了。

　　王正宇對這些條件並未感到吃驚。平台找他自然是為了掙錢，不是做慈善。如果他創造不出超過一千萬的收益，那麽平台找他直播便沒有意義。就算能預支三百萬，對平台來說也是個很大的風險，在這個亂世當中，他很可能在直播的第一天就因為某種原因死了。

　　就比如當時遇到黃巢。若不是運氣好，他估計已經被黃巢殺了。又或者李克用若不是看上他的身手，他也早就一命嗚呼。

　　地球上拿命在直播的人不少，荒野求生，極限運動，甚至還有用黃鱔鑽下體吸引粉絲的女主播，但像他這樣在異世大陸中，走到哪都隨時會遇到危險的主播，恐怕會是頭一個。

　　在考慮到各方面都沒有問題後，他很乾脆地答應了下來。

　　“解說員已經有人選了?”王正宇問道。

　　“目前勉強聽得懂金陵雅言的人，國內有不少，但具備解說天賦的人恐怕鳳毛麟角。正在考慮的人選，包括唐自通和一些廣東人，南京人。”陳空回道。

　　“我有一個更好的人選，但雇傭費用要求平台承擔。”王正宇故作神秘地道。

　　陳空愣了一會，想不明白王正宇什麽時候找到這樣的家夥了?

　　“回頭幫你申請一下。”他隻是個下級，自然沒這方面的權力。不過，這隻是一件小事，估計通過並不難。

　　又過了不久，陳空回復了。大致條件雙方都已接受，過程進展十分順利。因為現在沒辦法簽字，簽約過程走了個第三方，但影響不大。

　　王正宇正式成為一名主播，預支的薪水也很快到帳。他將三百萬全部轉給了父親，手術費問題算是解決了。

　　……

　　當天晚上，一個廉租房的臥室裡，張成偉正在電腦前兩眼無神地瀏覽著求職網頁。

　　他向一家家公司投遞著簡歷，卻仿佛石沉大海，全都是委婉拒絕的回復，好像所有公司都把他列入黑名單了。

　　有些泛黃的手指夾著半截煙頭，煙霧沉悶地在房間裡繚繞，桌子上堆放著喝過的空酒瓶，快餐盒，泡麵的紙碗，一片狼藉。

　　“我媽說要三十萬的聘金，你應該準備好了吧?”手機忽然收到一條歐淑娟的消息。

　　將香煙叼到嘴中，狠狠地吸了一口，又狠狠地吐出，張成偉一張微胖的臉上，交雜著疲憊與不滿。再摸了摸比臉還乾淨的口袋，他感到前途一片暗淡。

　　出來到現在，他已經被七家公司辭退了，至於原因，他想想也明白。自己性格衝動，脾氣火爆，動不動就頂撞上司，甚至頂撞客戶，這樣的人，誰願意聘用。他當然也想過收斂，不過實在是管不住這性格。要不然，會兩門外語的他，不至於找工作這麽困難。

　　這次為了結婚，他借了十幾萬， 下周就到了還款的日子，他卻連泡麵都買不起。

　　唉！如果能有個翻譯方面的工作，專門任用性格衝動，快言快語的人，該有多好！

　　這時候，手機鈴聲忽然響了。

　　“有興趣做解說員嗎?”王正宇開門見山地問道。

　　作為死黨，他自然很了解張成偉的情況。這個性格棱角分明的人，在傳統公司裡或許會顯得格格不入，但如果作為直播解說，倒是很適合活躍氣氛。

　　再加上，現在的張成偉經濟困難，卻還是湊了兩萬手術費給他母親，也算是還了一個人情了。

　　“什麽解說員?”張成偉一頭霧水。

　　“當我的直播解說。月薪三萬。”王正宇道。他直接把薪酬說了出來，不相信這小子會不動心。

　　“三萬?真的?”張成偉果然上鉤了，不過在一陣思索後，他才回過神來，“老王，你什麽時候當主播了?”

　　王正宇無奈地歎了口氣，將來龍去脈都說了出來。張成偉聽得吃驚，但並沒有說什麽。

　　“安心準備結婚吧，錢的事以後不用擔心了。”王正宇笑道。

　　掛了電話後，王正宇長長地吐了口氣，走在隴州城的街道上，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意識忽然有一絲恍惚。

　　這段時間他一邊要跟這個時空的人交流，一邊要處理那個時空的瑣事，搞得他有點精神分裂。

　　出門在外，異國他鄉裡留學、打工、出差的人，或許有著跟他相似的感受。一個人孤獨地打拚著，無依無靠，隻能偶爾打電話回家。現在的他，大抵也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