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恆見蔡攸狼狽萬分，驚異地問道:“是蔡宣撫?怎的如此慌張?未得宣召怎麽擅自回京了?”

　蔡攸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嚎道:“陛下，北面出事了！”

　不用蔡攸細說，趙恆也明白“北面”是指宋遼戰場，那日程風給他出了個聯遼抗金之策，這一個月來他都與唐恪、吳敏、李綱等心腹大臣謀劃此事，整個心思都放在於此，所以蔡攸一提北方，趙恆很快便反應過來了。

　“休要慌張，北面到底怎麽了?”

　“回陛下，金人叛盟，出兵南下，破了雄州，揚言要攻破京城！”

　“你，你說什麽?金，金人攻我，我大宋?！”趙恆驚得說話都結巴了。

　“確實如此！完顏宗翰突然到雄州，說是與童宣撫商議攻打燕京之事，結果在酒席上突然發難，殺了童宣撫，裡應外合，攻破雄州，我軍群龍無首，頓時奔潰......”

　蔡攸說著說著又嚎了起來，這使趙恆更加驚懼，進了宣和殿，屁股沒坐穩，差點從鼓登上摔了下來。

　“金人怎麽會突然背盟?遼國不是還沒打下來嗎?真真是豈有此理。金人果然是豺狼本性，早知道，聽程真人的話，與遼國早早結盟，出兵助遼，先下手為強了！”

　他氣得不知說什麽好，從一旁侍立的小黃門吼道:“快去宣大臣到睿思殿候駕！”

　小黃門趕緊快步往外跑，趙恆衝他背影喊了一句，“別忘了請程太師過來。”

　想起程風，趙恆好像拾回了魂魄，稍稍鎮定下來，瞪著蔡攸訓道:“都是你們這些酒囊飯袋，當初一意助成聯金之策，還率軍伐遼，助紂為虐，如今女真人來了，你們卻只知道往汴京跑，那還要你這個宣撫副使幹什麽?”

　蔡攸知道趙恆此刻急紅了眼，趕緊辯解道:“陛下息怒，聯金之策，肇始於童貫帶來的遼人趙良嗣，陛下若欲反擊金人，應該先拿趙良嗣是問，滿朝文武，包括先皇，誰不是受了他的蠱惑?”

　他說這話無非是推卸責任，趙恆見他把先皇抬出來，也不好再說什麽，只是在那氣得直哼哼。

　蔡京、程風、張邦昌、唐恪、趙野、吳敏、李綱等先後來到睿思殿，見趙恆陰沉著臉，來回在殿內踱著步。

　“金人狡詐，突然背盟，侵我疆土，而且勢如破竹、來勢洶洶。當前局面如何應對，各位務必直言不諱。”

　張邦昌開口說道:“大敵當前，陛下應先盡快將先帝葬禮收尾事宜辦理妥當，令軍民皆知朝廷矢志抗金，爭取民心。”

　這算什麽對策?蔡京不屑地瞥了他一眼，接著說道:“為今之計，朝廷應立即啟用年富力強、持重知兵之人掛帥，命其主持防務，把女真人趕出去！”

　趙恆知道，老狐狸這番話聽起來有一定道理，但也是在往外推責任，他蔡京年事已老，也未曾統兵，這禦金的重任自然不會落在他身上。

　樞密院主官兵事，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知樞密院事唐恪身上，他清了清嗓子，道:“唐自天寶而後屢失天下但總能複興，是因為天子在外可以號召四方。今宜舉景德故事，官家西幸洛陽，整頓軍務，以圖興複。”

　處事圓滑的趙野見蔡京往後躲，唐恪主張退，他揣摩甫一登位、年少軟弱的趙恆也只能選擇這條路，於是出言道:

　“京城兵甲多年沒有修繕，而今金兵來勢洶洶，事發突然，究竟為何突然背盟，完全令人摸不著頭腦，會不會其中有什麽誤會?

　臣以為此時不可與之爭鋒，應盡快派使者與完顏宗翰交涉，弄清他們的要求，務必要避免發生衝突，妥善解決邊事，即便多花點歲幣也沒事。”

　見一乾重臣懦弱愚蠢如此，程風忍不住歎了口氣，正要開口，卻聽一聲大喝:“臣以為不可！”

　眾人目光一轉，看見說話的是右丞李綱。李綱幾起幾落，忠直敢言之名聲動天下，因為耿直的性子愛得罪人，在同僚當中不怎麽招人待見。

　他在一旁隱忍了好半天，見堂上這些人個個居高位、食厚祿、穿紫袍，臨事卻個個退縮，心中甚為鄙視，連忙奏道:“陛下切勿以為金兵不可戰勝，只要士民同仇敵愾，便能以一當十。畢竟金人背盟無義，師出無名，從道義上不可能戰勝大宋。

　更何況，天下城池，還有比汴梁城更高大牢固的嗎?此地不守，何處能守?當此之時，陛下務必激勵將士，穩定民心，誓死與百姓官軍同守，豈有不勝之理?”

　李綱話音剛落，唐恪立刻反駁:“李右丞未經手防務所以有所不知，汴梁城樓已多處損壞，至今整修者不足十之二三，城東樊家崗一帶護城河道多年未清淤，又淺又窄，如何能夠堅守?此事還請陛下謹慎決策，否則一失足成千古恨，悔之晚矣。”

　說罷，帶著不屑和埋怨的眼神瞥了李綱一眼，他的話得到張邦昌、趙野等人的附和，就連蔡京也頻頻頷首。

　趙恆少不經事， 見重臣之間意見相左，有些拿捏不定，他求助的目光看向程風，問道:“程真人意下如何?”

　張邦昌鼻子裡哼了一聲，他是正兒八經的進士出身，當日也是少年高第，東華門唱出，金明池瓊林宴簪花，對道人參預國政自然是有些不恥。

　程風笑了笑，道:“先帝與陛下耗費官倉祿米，卻只是養了一群碩鼠，平日裡貪食無厭，到了朝廷用人之際，有幾人肯忘家室小業，為陛下拋頭顱分憂?！”

　此言一出，鋒芒太甚，傷人眾多，張邦昌怒視程風，厲聲問道:“程太師！你究竟什麽意思?莫要指桑罵槐、陰陽怪氣！”

　程風輕蔑地看了張邦昌一眼，慨然道:“天子禦女真，愚以為文臣宜死節，武臣宜盡忠，有財者宜輸之，如此而女真可滅也！”

　“程太師，兵者，國之大事，不可意氣用事，光有效死之心、財帛之力是不管用的！”蔡京一副長者姿態，在一旁開腔勸慰。大宋好土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