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趙恆惶急之際，程風悄悄湊了上去，在他耳邊悄言幾句，不待他反應過來，便抽身離去。

　趙恆怔了怔，便對耿南仲道:“繼續跟對面說，就說我非要過去！”

　耿南仲一臉無奈，隻好轉身繼續和胡翼威打嘴仗去了。

　程風騎馬迅速地奔回了太子府，匆匆回到自己住處，一手將床板拉開，裡面露出個暗格，他從裡面取出了一套夜行衣穿上，隨後又取出一張弩，一壺箭掛在身上。

　臨走時又將掛在床頭的庫克銳彎刀提了，從府邸角門溜出，匆匆消失在夜幕之中。

　他繞了一大圈，小心翼翼地走背街、穿小巷，躲開眾人的視線繞到了皇城司番子們的後面，悄然無息地上了一處屋頂，將弓弩瞄向了雙方交匯的街心。

　耿南仲依舊在胡翼威馬前扯著脖子、紅著臉與胡翼威交涉，唾沫橫飛、捋袖磨拳，也算是拚了老命了。

　文人吵架，大概都如此…….程風微微笑了笑，便扣動了懸刀。

　弩箭離弦而出，準確地扎入耿南仲那無人騎坐的馬頭上，棗紅馬哀鳴一聲便轟然倒地，偌大的動靜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有刺客！護駕！護駕！皇城司快來護駕！”趙恆一臉驚慌，聲嘶力竭地高呼，即便程風提前跟他說過這番布置，但倒斃的馬匹還是嚇了他一跳，用不著刻意偽裝，本色出演而已。

　耿南仲聞聲望去，看見自己的愛馬癱倒在地，無力地動彈著四蹄，頓時嚇得面色蒼白，一激靈抱住了胡翼威的大腿。

　包括胡翼威在內，皇城司的諸多番子都愣住了，皇城司掌宮城出入之禁令，管周廬宿衛之事，宮門啟閉之節，在皇城周邊發生刺殺太子的事當然不能坐視不理。

　胡翼威收到梁師成的密令是阻擋趙恆進宮，可現在趙恆遇刺，又該怎麽辦呢?

　他正在猶豫之際，突然聽見弓弦聲再次響起，心道一聲不好，便感覺腦後一陣劇痛傳來，眼前一黑栽倒於馬下，將原本抱著他大腿的耿南仲狠狠地壓在了身下。

　主官遇刺身亡，番子們頓時大亂，有大呼抓賊的，有向前施救的，有四處逃避的，場面頓時亂成一團粥。

　程風射出第二箭後便撇下弓弩，迅速地下了屋頂，邊跑邊脫掉夜行衣，從事先規劃好的一條小巷躥了出來，裝作一副惶恐的樣子，不經意間靠近了趙恆。

　趙恆此時在隨從的簇擁下，下馬衝進了番子群中，見程風跟了上來，兩人碰了個眼色，迅速朝宮門奔去。

　這時，一人突然從側面越眾而出，跪倒在趙恆面前，大呼:“殿下，上官有命，今夜任何人不得進宮！”

　看其服色，是皇城司的一名親從官指揮使，估計是胡翼威的副手。

　趙恆厲聲道:“有刺客要害本王，本王進宮躲避下不成嗎?難道你們要活活看著本王被射死嗎?你們究竟是何居心?！今夜的事，本王要在官家面前好好和你們說道說道！”

　這話說得極重，那名指揮使不由打了個冷顫，他只是聽命於胡翼威，對今夜戒嚴的真正內情並不知曉，忙辯解道:“末將不敢！”

　趙恆口氣緩了緩，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末將齊東野。”

　趙恆指著胡翼威的屍體，溫言道:“好！今夜事畢，他的位置，汝可代之！”

　這個叫齊東野也是官宦家子弟，在皇城附近當值多年，對皇家內部的事情也是極其熟悉。他隱隱約約地感覺今夜發生的事情都有些蹊蹺，恐怕皇宮內有大事發生了，如今聽太子如此說，心中更是明了了不少。

　要知道皇城司的首領是趙楷，現今趙恆果決地任命皇城司的官員，這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做對了！自己便是從龍之功！做錯了，自己便是萬劫不複！

　他頓時心頭狂跳，全身汗津津的，抬頭看向趙恆，看著太子期待的眼神，深吸了一口氣，大聲道:“末將敢不從命！”

　程風聽了這句話，頓時長舒一口氣，將已經拔出半寸的腰刀悄悄收了回去。

　皇宮的各門都是由皇城司負責看守，進出皇宮的令牌和門號也是由皇城司負責發放和管理。

　有了這個叫齊東野的指揮使帶路，趙恆、程風一行一路暢通地進了皇宮，尋了個太監問話，得知趙佶今夜歇在閬風宮。

　一眾人等急匆匆地奔了過去，遠遠地便看見梁師成正神色焦急地在殿門口踱著步，不時抬頭往來路看上幾眼，一副等人的模樣。

　待梁師成看清楚來人是趙恆時，他頓時變了臉色，“太子怎麽來的如此之快?！何人將趙佶的死訊傳了出去的?！外面的皇城司番子、親從官們都是吃素的?！趙楷又為何來的如此之慢?！”

　趙楷深得趙佶喜愛，出入禁省，不複限朝暮，其受寵程度在兄弟之間無人能出其右。

　趙佶這還不滿意，在皇宮外建了一座府邸作為鄆王府，並架了一座木橋複道以通往來。

　按說趙楷的府邸離皇宮比太子府還近，又有梁師成這個內應通傳，他應該早就進宮了。

　可碰巧，昨日趙楷去城外賞梅，便住在了汴梁城西郊的皇莊裡，來回得有幾十裡的路程，正頂著風寒往汴梁城裡趕呢，這只能怪他運氣不好，誰承想年富力強的趙佶會突然駕崩呢?

　梁師成心中又驚又怒，此時隻得暗咬著牙，惶恐地向趙楷見禮。

　“梁大官，父皇發生什麽事了?”趙恆開門見山，劈頭就問。

　“官家...官家駕鶴西去了......”梁師成眼中閃著淚花，一副悲痛的樣子。

　趙恆冷聲道:“究竟怎麽回事?”說完，推開宮門緩步走了進去，饒是他早知道了父親的死訊，此時馬上要見到父親的遺體了，他忍不住心中有些害怕。

　穿過三層珠簾，只見趙佶衣著整齊地躺在床上，臉色發青、已無生氣。一旁站著四名姿容出眾的妙齡女子，正在那垂淚惶恐，見趙恆走了進來，忙躬身行禮。

　趙恆步履沉重，踱到床邊，半跪了下來，止不住眼淚嘩嘩地流，哽了一聲，摸了摸趙佶的手，隻覺觸手冰涼，但屍身尚未僵硬，趕緊縮了回來。大宋好土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