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按照林衝給的地址,一路走一路逛,買了些酒肉點心、綾羅綢緞,尋到林衝的嶽丈張教頭家。
走近了一看,發現張家家境還算不錯,其住所是座不大的“兩進院”,不過這大白天,大門依舊緊閉著。
程風和魯智深叩了半天門,也無人應答。無奈,兩人正準備離去,只聽“吱呀”一聲門開了,探出一個老人的頭來。
那老人白發蒼顏,黑裡透紅的臉清臒瘦削,額頭上深紋重重,一副飽經風霜的模樣,一雙眼睛充滿了憂心和疑慮。
兩人忙上前唱諾行禮,老人看見魯智深凶神惡煞的樣子,頓時提高了警惕。
程風忙上前道:“您是張伯父吧?我們是林教頭的好友,我們在他去滄州的路上與他相遇,受他之托,到您這給帶個好,看看您和嫂嫂。”
老人面色一緩,略微點點頭,算是認可了自己的身份,但見了三大五粗的魯智深依舊有些遲疑。
魯智深忙解釋道:“俺們都知道他被那入他娘的高俅陷害了,很是為他不平!嫂嫂見過我的,她知道俺是林教頭的兄弟。”
一聽魯智深這樣說,張教頭方才把門打開,迎他們二人進去。
兩人瞥見張教頭右手還提了杆槍,看來這段日子被高衙內的人騷擾的不輕。
庭院裡有五六間房子,青磚、小瓦、坡頂、花脊,配以花格木窗、木雕隔柵,很是精致。院裡有一塊不大的空地,種了些黃瓜、絲瓜和芹菜。
三人進了屋,分主賓坐定,一乖巧使女上來奉了茶水。
張教頭腰板硬朗、聲若洪鍾,說起高俅來叫罵不已,“這些日子,高衙內那個小狗崽子天天托人帶些財禮來說親,說要納貞娘為妾,全都被我趕出去了。
那些人跟蒼蠅似的,嗡嗡亂叫,煩不勝煩,所以剛才誤會二位了,請勿見怪。”
魯智深道:“老丈客氣,以後那些醃臢貨再來,你托人上大相國寺告訴俺魯智深一聲,灑家把他們一個個扔到汴河裡去!”
張教頭聽罷呵呵一笑,甚為寬慰,這些天來,自己沒有一個援軍,親朋好友鄰居一個個都跟躲瘟疫似的,都不敢上他家來幫忙說說話,更別提出手相助了。
這也不怪他們,自古以來,民不和官鬥,更何況糾纏張家的是堂堂的太尉之子,連張家女婿都被送進了牢城,誰願意擔上偌大的風險來助他們?
“魯師兄來了!”
魯智深忙起身,叉手行禮,道:“嫂嫂!俺受林兄弟所托,來看看你。”
“這就是林娘子?!”程風出於好奇,仔細瞧了瞧,這林娘子長的是月貌花容、超凡不俗,一張淡白梨花面,輕盈楊柳腰,嫻靜似嬌花照水,行動如弱柳扶風。
心想也是,也只有這嬌嬌怯怯、欲語還羞的美人才能讓整日裡戲蝶遊蜂、拈花惹草的高衙內覺得新鮮,故而魂牽夢繞、念念不忘。
程風忙起身行禮,張教頭介紹林娘子與程風道:“這是小女貞娘,嫁與我那一身好本領卻時運不濟的女婿。”
張貞娘一聽,神色有些黯然。
張教頭一見,趕緊岔開了話頭,幾人坐著說了些閑話。不多時,使女整置出一桌子菜,眾人坐下用膳。
張教頭激動得老淚縱橫,這段時間他真是太累了,獨力苦苦支撐著這個家,不讓自己的女兒受欺負,也維護著女婿的尊嚴。這個家好不容易暫時有個熱鬧、溫暖的氣氛。
幾杯酒下肚,程風朗聲道:“伯父,
小侄有句話不知當不當講?” “說吧,孩兒。”張教頭微笑道。
“您這樣勉力保護著嫂嫂,打算到什麽時候?高家的勢力您是曉得的,逼急了什麽事都做得出來。”
“啪!”張教頭拿著筷子往桌子上一拍,怒目道:“莫非你也是來當說客嗎?若如此,莫怪我翻臉不認人,趕緊給我滾出去!”
程風忙解釋道:“小侄不敢,小侄的意思是說,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遲早會出事,不如遠走他鄉,天地廣闊,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按水滸書中記載,下一步的情況就是林娘子不堪騷擾,自縊身亡,張教頭憂病成疾,撒手人寰,他盡力想讓這兩人離開這是非之地,避免慘劇發生。
張教頭一聽,神色緩下來了,歎了一口氣,道:“我在東京活了一輩子,安土戀本,難舍難遷啊,再熬一熬吧,也許高衙內哪天就會死心了。”
程風默然無語,很多時候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不到黃河不死心,在現在這種情況下,硬勸張教頭拋下東京城裡一座宅子,飄零他鄉,確實是件挺難的事。
“來來來,喝酒,今天先不說這些不高興的事了。哈哈,天塌下來有俺這個大高個先頂著。”魯智深打著哈哈,把這個話題轉過去了。
吃完飯,程風謝絕了張教頭和魯智深留宿的邀請,堅持自己找個客棧住下,畢竟他身上還有殷烈天交待的任務,住在外面行動方便些。
多雲的月夜,正是夜行者最滿意的天氣。
月亮時出時沒,無數顆繁星全都躲在雲層裡,不至於太黑暗,無法觀察周圍的陌生環境,也不至於太明亮,難以躲過群眾雪亮的眼睛。
程風按圖索驥,潛入前宰相趙挺之的府邸。
朦朧的月色中,他正伏在一座屋的屋頂上,暗中觀察著四周的景物,與腦海中的趙府地圖進行比對,令他意外的是,很多地方有些對不上!
圖上正中間應是座高大的房子,但實際看起來卻是一個半畝大的水塘,整個府邸是五進格局,比圖上所畫的四進院要大了很多。
程風看著眼前山石重疊、廊橋繁複、亭台林立的大第,不由有些發懵,究竟哪裡出了問題?
他在屋頂上細細地將地圖和來時所見的景物又覆核了一遍,還是理不出頭緒。
總在屋頂看著也不是事,程風翻身下了房,在府內低伏潛行,熟悉著周圍的環境,看能不能找到殷烈天所說的府內正中間的那座屋子。
可摸索了幾處,仍毫無頭緒。
程風尋了一處假山,正伏在假山後觀察,突然聽見身後有響動,他扭頭一看,頓時嚇得魂飛魄散,沒想到假山竟然是中空的,從裡面透出亮光,一陣腳步聲越來越近。
他趕緊躥出假山,但假山前一片空曠,毫無藏身之地,隻好沿著牆根向前尋去,正在焦急之際,突然發現牆上開了一扇門,他來不及多想,推門就鑽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