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嬰確實是留了後手,二十萬大軍他只不過是把各軍的將軍叫了過來,用比較準的稱呼,那就是萬夫長叫了過來,剩下的校尉、軍侯等將官,依舊在軍中,這就是葛嬰的後手。
他只要拖延住時間,城外軍營裡邊得到消息以後,大軍直走淮陰城,趙元能擋住多少人?
葛嬰哀傷的看了一眼趙元:“我可是真把你當做自己兄弟對待,你為何要這樣?難道你現在地位權勢還不夠嗎?”
“我也是真把你當做自己的老兄來對待。”趙元也歎了一口氣:“勿複再言,趕緊寫令書吧,你這些部將都是真心忠於你的人,殺一個我也替你心……”
“疼”字還沒有出口,葛嬰猛地撲了過來,速度之快,簡直令周圍的甲士,包括莊賈都沒有回過神來,葛嬰左手鷹爪般直撲趙元咽喉。
趙元驚愕之下,沒想到葛嬰居然還有這樣一招殺手鐧,可葛嬰似乎忘記了一點,趙元身後有一個荊仇,一個曾經一劍破十甲的荊仇!
“錚——”
劍光亮起,劍脊劈在葛嬰左手上,葛嬰左手“啪”的一聲,不是骨折就是脫臼了,不等他再有任何動作,荊仇手裡的劍以一個非常古怪的弧度動了一下,劍鋒猛然落在葛嬰咽喉上,劍鋒直抵肌膚紋理,卻不曾刺破絲毫皮肉。
“你不懂劍,劍不是用來和重盾硬碰硬的。”荊仇語氣鄙夷至極,緩緩收回了劍。
葛嬰隻感覺渾身上下一陣冰涼,下一刻無數戰矛架在他脖頸上,甲士齊吼一聲發力,將他壓得跪在地上。
趙元搖了搖頭,揮手示意眾人退下。
莊賈擔憂的看了一眼趙元:“主公,這……”
“沒事。”趙元道,眾人這才收回戰矛。
“吼——”
“吼——”
這時候,城西外忽然傳來了大軍的戰吼聲,在場所有的人心臟都像是被一隻冰涼的鐵手捏了一下似得,軍隊中的清洗已經開始了!
葛嬰愣了一下,抬頭向著西方軍營看看,頹然跪坐在地上冷笑了起來:“若是沒有我的令書你……”
“我只是在爭取最低程度的內耗而已,武臣這段時間都在聯系以前的被你降職的將官,你自己想想看;我們麾下的軍隊都是那些被你降職的將官從各地帶過來的義軍,從關系親疏上來說,軍隊更加傾向於那些被你撤了軍職的人。”
“而你,你大刀闊斧的改革之下,二十萬大軍早就已經被你弄得怨聲鼎沸;我這一次兵變回來,那些原本歸順我的將官在第一次領著大軍前來投靠我的時候,我就加封他們各種官職,已經受了我的恩惠;這一次他們重新掌權,那就是二度受恩,你現在想想我對他們的恩惠有多少?”
趙元咧嘴笑了,在葛嬰眼中像是一個惡魔。
這怎可能是一個十五歲年輕人做得了的事情?
這簡直就是一個妖孽!
“所以,負隅頑抗是沒有任何用處,而我是真心把你當做大哥對待。”趙元繼續道:“你可還記得這兩日有一個酒莊被你親兵領著人砍了的事情?市井中的人都說這是我趙砍頭做的,而且聯系到了接風宴上我摔盞而去的事情。
我現在把這事情在渲染一下,就可以變成這樣,趙砍頭和葛嬰素有兄弟之情,葛嬰為了幫助趙砍頭整頓大軍,使軍中諸多將領對趙砍頭感念恩情,不惜自毀清譽,先是把那些將官免職,然後又和趙砍頭弄了一處婚姻兵變。
趙砍頭繼續扶持那些被罷免的武將上位,
這就給了那些武將二度恩情,趙砍頭對於軍隊的掌控更強,一支淮水沿岸八百裡拉扯起來的軍隊,就此合為一體,得到了莫大的凝聚力。” 葛嬰聽著趙元的話,想到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趙元這明擺著就是兵變造反,可如果真的被他這麽一渲染,就完全變成了趙元為了大軍的凝聚力,他葛嬰和趙砍頭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而且趙元並不會因為這一場兵變導致他自己的名聲變臭,甚至於他都可以上書給陳勝這樣說,指不定陳勝還會認為趙元治軍有方,加以褒獎!
最後得益的人,就是他面前這個面帶微笑,用後世的話來說,是陽光四溢的鄰家大男孩!
“我日!”葛嬰忍不住爆粗,這才真的是墊腳石啊,不管他怎麽做,都只能被趙元踩在腳底下!
“所以!”趙元彎下腰,把葛嬰扶了起來,看了看他已經變形了左手:“葛老哥還是忍著手腕上的疼痛,趕緊寫令書吧,反正不管你怎麽選擇,結果都是我掌控大軍,我也知道葛老哥乃當世兵家奇才,留在陳勝手下,你終究只不過是個武將,但在我這裡,你卻可以名留青史!”
趙元不放過任何一個忽悠手底下人的機會,他抬起頭來,看向其他的武將:“我確信, 我們都會流芳百世,而不是遺臭萬年,我們會開創一個屬於自己的時代,後人會稱之為輝煌盛世!”
“萬勝!”
“萬勝!”
“萬勝!”
眾甲士高盛齊呼,聲勢響遏行雲。
葛嬰無奈,低首:“阿元你羽翼已成,今日無人可阻你成事,有勞荊先生過來為我接骨,我提筆寫令書你拿去,這十一人都是忠肝義膽之人,這樣的人殺一個少一個,放了他們吧,你身邊有數百甲胄之士,他們奈何不得你。”
葛嬰的聲音已經透露著些許腐敗沒落的味道:“而且,一個人只要能活著,誰會想死?”
趙元歎了口氣,向前走了幾步,有些難過:“老哥你是知道我的。”
“我知道,你確實比我更適合統帥這一支大軍,你的心腸夠狠,也夠無恥。”葛嬰笑了笑,但從他的笑容看得出來,此刻他連呼吸都顯得有些勉強。
荊仇走上前來,雙手抬起輕輕捏住葛嬰被打的脫臼的左右兩支手腕微微抖了一下,清脆的聲音再度響起,葛嬰面上看不到的多少痛苦的表情,只是他嘴角劇烈的抖動了幾下。
“好了,可以寫了。”莊賈獰笑起來。
葛嬰走到案桌邊上,提筆寫道:“令,左令尹趙元全權統帥東征大軍,但凡所令,不聽者皆斬之!”
又歎了一口氣,葛嬰在帛上落下了自己的名字,抬頭看了一眼趙元,從懷裡取出右令尹官印加蓋而上。
事情就這樣成了嗎?當然不止,二十萬大軍中此刻早就已經亂成一鍋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