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元回到軍帳中,方才穿好衣裳,玉露便道:“阿郎莫要氣壞了身子,武郎就是那個牛脾氣,做事情衝動。”
那曾想她為趙元系好了衣帶後,卻看見趙元一臉笑意。
“阿郎你?沒有生氣?”
“當然沒有生氣。”趙元現在比誰都開心:“你沒有看出來,我與武郎方才在做戲?”
“給……葛嬰看得?”
趙元坐了下來:“不僅給葛嬰看,也給全軍所有的將校看,葛嬰大刀闊斧的改革軍隊,弄的人怨聲載道;我現在就是憋著一口氣,那些心向著我的武將們看在眼中,定然認為我被葛嬰壓的死死地,這心裡就憋著一口氣。
你想啊,這一口氣把別的時間越久,打出來的力量就越大;我現在就去求見葛嬰,叫他放了那五百人,以免那些觀望的武將覺得我已經被葛嬰壓死,成不了氣候心生絕望。”
“主公!張良先生求見。”趙元話音落下,侍衛就在外邊大聲通報。
“且退下。”趙元頷首道,玉露微微點頭退到了一邊的屏風後邊。
趙元站起身來,迎出軍帳外,張良一身青衫,絲毫不減數日前狼狽模樣,此刻儼然是一個濁世佳公子的模樣,加之於不低的顏值,那周身儒雅而不酸腐的氣質比人。
哪怕趙元同為男子,都忍不住眼前一亮,快步上前抬手一禮:“先生來了,快請進。”
“豈敢勞煩主公親自迎接,主公請。”趙元親自迎出軍帳,張良多少有些意外,急匆匆施了一禮,兩人一前一後進入軍帳中。
“聽聞主公發怒,斥責左右親兵,就連武臣將軍都挨了訓斥,可是為了昨天晚上那五百將官亂來的事情?”張良開門見山。
趙元無奈道:“正是因為此事。”
張良似笑非笑,抬頭看了一眼趙元:“我一路走來,聽到了不少關於主公的風評,今日求見主公,正想問主公一句話。”
“先生直言無妨。”趙元肅容道。
張良也正色一問:“方今天下亂世,主公之志向何如?”
趙元眯眼,伸手摸了摸一邊上平放在案坐邊上的佩劍,等了足足十個呼吸的時間,一臉漠然,聲音帶三分殺氣,七分穩重:“我欲成天下再統一時之主人。”
說完,不等張良說話,趙元猛然發問:“卻不知先生之志向,是再成韓一國的宰相,還是成為天下人的宰相。”
張良抬起頭,面上帶著兩分訝色,三分冷意、五分預料之中的複雜表情與趙元雙目對視。
“這……”
“先生不用急於一時,我今日兵馬不過數萬,說這樣的話未免有過於虛幻,等到將來我會再問先生之志向,我聽葛嬰說魏國和趙國的王室後人已經到陳縣去拜見陳王。
請求陳王封王,恢復以往的地位和國號,想來這韓國後人也用不了多長時間,就會前往陳縣求見陳王,先生且靜默觀看,若我是值得輔佐之人,請先生助我;若我是那種無謀有膽之人,那先生自可離去,為韓國丞相。”
趙元再道:“我知先生有經天緯地之才能,眼下亂世已成,誰人得先生輔佐,必可成就大業,眼下我有一些應對困境的辦法,還請先生指點一二。”
張良面色凝重,點頭:“主公但說無妨。”
“我觀陳王不出半年必定死於非命,先生何意?”趙元語出驚人,張良坐立不安,雙腿跪坐的軟塌輕微變形。
“然也。”張良張口吐字,但眼神卻表明希望趙元詳盡陳王敗亡緣由。
趙元看懂了,揮了一下手:“月兒,上香茶。”
一個面容白玉般的侍女輕輕送上茶水,悄無聲息的退下。
趙元緩緩飲了一口,唇舌見似乎有紛香味流轉,這才道:“我以智謀侍奉陳王,曾有三死三活。”
“願聞其詳。”張良的呼吸本來很有節奏,一吸一呼之間,心神極度穩定,絲毫不誇張的說泰山崩於前面也可不改色,聽到趙元說三死三活後,呼吸都急促了一下。
趙元再道:“第一死,陳王為義軍首領時候,他欲借助我手殺吳廣,我活吳廣,陳王心生怨恨;我門下老人老秦與陳王麾下劍客荊仇為故交,荊仇轉投於我,陳王殺心更重;我以擁護陳王稱王而活命。”
“第二死,我居於陳縣時候,陳王懼我山門中人身份,曾有一絕世高手飛天而入陳縣中,陳王故而畏懼更甚;我只有以我愛豐腴婦人為脫口活命。蓋自古以來貪美色者,皆不成大事,所以陳王再一次信我, 此為第二活。
先生看我妻室武伯姬,便是陳王手下小人陰謀下迷藥,欲要獻給陳王,卻無意之間被我撞破,我順水推舟假裝糊塗不知情,娶了武姬,才得到武臣支持。”
“經過兩死兩活,我心生恐懼,只求脫力陳王自立;推吳廣為西路伐關中滅秦帝主將,吳廣重掌兵,自然以我為善,多在陳王面前說我好話;門人進言以厚財賄賂葛嬰,葛嬰知我心,拒財貨而為我進善言,是而我一家老小這才能隨軍東征,此為第三死,第三活。”
趙元說完,感情觸動深處,不覺流淚:“正是因為葛嬰為我進言,我才能活命,一家不至於淪落陳縣作為人質要挾與我;葛嬰在軍中上下其手,大肆調換軍中將領,安排自己親信,準備將我徹底架空,我也不忍心與他爭鬥。”
“然時也,勢也。”張良面無表情道,可趙元分明感受到了他心中的悲愴,或許張良自己也認定自己有天縱之才,奈何秦滅六國乃天下之大勢,無人能阻,聽到自己三死三活,所以發出這樣的感歎。
趙元面上輕輕一笑,心中卻怎麽都輕松不了。
“今日終究是要分個高下。”趙元道:“三日後我大婚,按照先父遺命娶趙子兒為妻,那時候,就是分高下,決生死的時候。”
張良起身,長長作揖一拜:“主公心中已有決斷,子房不再多言。”
趙元起身,還了一禮:“還請先生入座,有些事情非先生不可為也。”
“主公說的是……如何在葛嬰眼皮子底下,把原來那些將官換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