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來了!”
獨一人走進堂屋,靜立了數息,看著眾人,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廢話。
是的!
就是廢話!
坐在八仙桌上的四人,又不是瞎子,早已看到他進了屋。
但獨一人此時,還是覺的要說出這幾個字。
無他,壯膽而已。
因為,今日獨家的氣氛太過詭異。
......
......
堂上堂下數人,相對無聲。
又過了十數息。
抱樸道長率先起身,走到獨一人身旁,說道:“人哥兒,大家夥等你好久了。看,酒菜都涼了。”
獨一人看看他,沒有說話。
心道:這不年不節的,你們整這一桌好吃好喝的,還非得等我回來才開席,這裡頭,恐怕有什麽貓膩吧?
抱樸道長是葛嶺道觀的觀主。
年約五旬,身材高大,鷹目,闊口,蒜頭鼻,左頰上有一條寸長的刀疤。
這幅尊容,實在是說不上慈眉善目。
倒是滿臉的凶相,更加妥切。
也不知這麽一張臉,是如何順利的拿到朝廷的度牒,混進道士的隊伍裡去的。
獨一人又看了看眾人。
獨鐵與他對視了一眼,便將目光轉向桌上的一個錫壺。
錫壺的形製十分古樸,是裝酒用的,也是他的平生最愛。
獨孤氏的神情更是蹊蹺,自從獨一人進屋後,雙方互相對了對眼神外,便再也不看他一眼,隻是側著頭,望著香案上的那對紅燭發怔。
唯有那個稀客,蔣二甩。
似笑非笑,一直盯著他。
......
......
獨一人向著八仙桌走去。
再詭異,飯還是要吃的。
從黑土莊去臨安城的丁府,往返二三十裡,全靠步行,早已饑腸轆轆。
桌上的菜品雖然已經微涼,沒了撲鼻的香氣溢出,但那小孩拳頭大的東坡肉,整缽頭的雞,鴨肉,甚至還有用大木盆裝的稀罕的牛,羊肉。
無一不讓他垂涎不已,食指大動。
因為實在是餓了!
這桌席面的奢華程度,對於後世的穿越者來說,實在不算什麽,但在原主殘留的記憶裡,一二十年來,似乎從來就沒有如此齊整的出現過。
獨一人瞅著八仙桌下首的空位,抬了抬屁股,打算落座。
“哎喲!人哥兒,今兒你可不能叼陪末座!”
抱樸道長說道。
他忽然從旁邊橫插過來,攔住了獨一人,並且順勢將他拽到了桌子的上首。
與四位尊長同席,讓我一個毛頭小子坐上座?
這唱的是哪一出?
獨一人有些發懵。
他雖然是來自後世的靈魂,但就算身處後世的民主時代,吃飯的時候,排排坐,分果果,那依然也是相當講究尊卑貴賤的。
更不要說,這是七百多年前的封建社會。
“坐吧!坐吧!
聽老道的,錯不了!”
抱樸道長說道。
隨即伸出兩隻蒲扇般的大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將他往座位上按。
獨一人扭動著身體,微微發力抵抗著,一副拚死也不敢落坐的態度,同時,將疑惑的目光投向坐在一旁的獨鐵。
其實,就算坐個上橫頭,也沒什麽大逆不道的,他隻是覺的怪異。
事出反常必有妖!
獨鐵接住了獨一人的目光,
表情嚴肅的可怕,甚至於有些猙獰,眼神裡明顯有掙扎的成份。 但這隻是片刻的工夫。
他還是堅定的點了點頭,示意獨一人坐下。
......
......
無奈之下,獨一人斜著身子,獨自一人坐在了八仙桌的上首。
抱樸道長滿意的點點頭,轉身走到門口,合上大門,插上門閂。
他返身回來,向另外三人使了個眼色。
三人會意。
或許本就是早已商量好的。
三人紛紛起身,走到道長身邊,並排站著。
看著這一幕,獨一人有些驚詫,屁股一抬,正欲起身。
“且慢!”
抱樸道長猛然間一聲頓喝。
就在他稍有愣怔的當兒,那四人已經推金山倒玉柱,齊齊跪拜了下去,一邊磕頭,一邊說道:
“屬下墨門左護法抱樸,叩見巨子。”
“屬下墨門右護法蔣二甩,叩見巨子。”
“屬下墨門百工營左執事獨鐵,叩見巨子。”
“屬下墨門女營左執事獨孤氏,叩見巨子。”
......
握草!
這是在嚇小孩嗎?
獨一人一個激凌,猶如屁股上中了一箭,“唰”就從座位上竄了起來。
他真的是被嚇到了!
雖然說,在穿越之前,他的身份就是墨門N代巨子。
但那個時候,整個墨門,除了他們一家一族,早已沒了半個徒眾。
說的不好聽一些,不知從哪一代開始,墨門巨子的身份,其實就是他們一家人,一代一代自娛自樂而已。
沒想到,如今穿越了,竟然還是個墨門巨子。
並且,從他們的話裡,聽出來,似乎手下隊伍的建制還比較完整。
左護法,右護法,百工營,甚至還有女營。
這就有點意思了!
這些墨門建制,他可是早就熟知於心。
當然,他記得,應該還有銳士營,辯營,間營等等。
一巨子,二護法,三司,十六營,這才是古代墨門健全的建制組織。
誰叫他是祖傳的墨門巨子呢?
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
要知道, 穿越之前,他窩在那座山谷老宅裡,與世隔絕,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研究的就是家傳的墨門巨子絕學。
這樣想著,獨一人的心情漸漸的平複了下來。
他從驚愕中回過神來,看看依舊趴在地上的四人,便打算上前扶他們起來,大夥兒好好的圍坐一桌,把酒夜話,愉快的嘮嘮南宋墨門的情況。
突然,他猛然想起,被自己附體的這位原主,可是個不問世事,隻知死讀書的書呆子。
他的記憶裡,可是半點有關墨家的知識都沒有。
這一點,可能抱樸道長與蔣二甩並不十分清楚。
但獨鐵夫妻可是原主的爹娘,日夜生活在一起,還有什麽不了解的呢?
況且,如今不但是兩個年紀一大把的外人,甚至自己的父母,都朝自己跪拜了下去,這個事情,不管在那個年代,都是極其大條的了!
面對這一巨大的變故,如果自己的反應太過正常,太過遊刃有余,那麽,落到獨鐵夫妻的眼裡,反而是太不正常了。
唉!又要被逼裝狗熊!
而且是大狗熊!
這就是穿越者的煩惱!
獨一人懊惱的敲敲腦袋,眼球往上一翻,喉嚨裡“咕嚕”兩下,便軟軟的往地裡癱了下去。
在裝著被嚇暈過去的同時,他的腦海裡卻依舊在想著:
很奇怪,這樣一個對墨門一無所知的年輕人,上一代的巨子怎麽會傳位於他呢?
還有,傳說中的巨子令呢?
還有,傳位給他的巨子,到底是何方神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