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爺真是雙目如炬,洞若觀火。
學生年少時,常攜弓箭去莊子後頭的葛嶺上玩耍,有位遊方道士,恰在彼處盤桓,曾經手把手的教了數日。
學生也不辯真假,隻是覺得好玩,就照著道士所教,經常練習。
直至長大,方知乃是君子五射。”
獨一人開始睜眼說瞎話。
反正,穿越之前,他看網絡小說,發現裡面的各色豬角,一旦碰到自己無法解釋的事情,便一律推到遊方道士,或者行走僧人的身上。
似乎,這個方法,還挺管用的。
所以,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信口雌黃,一推二五六。
對於獨一人關於射術的這個說辭,無論是真是假,丁大全好像也不願與他計較,隻是淺淺一笑,說道:
“不知你經學詩賦,學問如何?”
......
......
這是沒完沒了嗎?
獨一人扭頭看看周震言。
這貨坐在旁邊,早已火急火燎。
不停的左右扭動著身軀。
仿佛屁股底下,擱著一個滾燙的火爐子,坐立不安。
一雙眼睛忽地看看丁大全,忽地掃掃獨一人,一張嘴巴張開又合上,合上又張開。
事實上,他已經無數次想插嘴說話,隻是懾於丁相爺的官威,不敢開口而已。
也是,來丁相爺府上告狀,他才是當之無愧的正主。
獨一人,隻是受他逼迫,到此一遊的證人。
而丁大全,聽他小媳婦一樣的哭訴完原委之後,便直接視他為無物,瞧都不瞧他一眼,隻是一個勁的找獨一人說話。
這,能不讓他著急上火嗎?
周震炎的心情,獨一人十分的明白,十分的同情,也十分的無奈。
他相信,連他都明白的事情,丁大全更是一萬分的清楚。
身為一朝宰執,豈會連這點眼力勁和常識都沒有?
但他就是要纏著獨一人。
你讓獨一人有何辦法?
他正了正身子,不敢再胡咧咧,老實說道:
“學生是太學裡的上舍生,本經學的是《周易》,詩賦也還過得去,學業考評,位列中等,按往年慣例,學生估摸著,高中進士,還是有希望的。”
......
......
南宋太學,始設於紹興十三年(1143),是太學生讀書與應舉的場所。
太學南宋太學的規製,悉尊北宋例,分上舍,內舍,外舍。
宋神宗趙頊時,擴建太學,訂太學條製,推行三舍法。
三舍法也是北宋王安石變法中的科目之一,即用學校教育取代科舉考試。
所謂“三舍法”,就是把太學分為外舍、內舍、上舍三等。
外舍生,相當於太學的入門級。
官員子弟可以免試入學,而平民子弟需經考試合格方可入外舍就讀,稱外舍生。
學子在外舍學習一定的年限後,可參加升級考試,積分合格者,升入內舍,稱為內舍生。
同樣,內舍生還可以通過考試升入上舍,成為上舍生。
從表面上看,太學的三舍生制度,猶如玩遊戲打怪升級一樣,似乎並沒有什麽特別吸引眼球之處。
其實,在實際的科舉考試中,這裡面卻是大有好處。
其一,上舍生裡面優等者,可不經省、殿試,直接釋褐出官,恩例視進士第一人,故有“釋褐狀元”之稱。
也就是說,上舍生中,少數品學俱優者,不用參加過五關斬六將的科舉考試,直接免試,並且參照狀元的待遇,授予官職。
相當於後世本碩博連讀,然後安排高大上的工作。
其二,上舍生中等者,可以直接參加省試或殿試,這就是所謂以學校升貢。
南宋科舉,依次分為發解試(各省考試),省試或禮部試(全國統一考試),殿試(皇帝親考)三級。
過了發解試的士子稱為舉人,才有資格參加省試,過了省試的,即為進士,才可參加殿試。
也就是說,太學上舍生裡的中等者,可免除發解試,自動取得舉人資格。
其三,其余太學生,則參加由國子監組織的發解試。國子監試的解額,“率四人而取一”。
實際上,每三年的科考,大部份的太學生仍然是要參加發解試,但較之地方上的發解試,他們有個天大的優惠政策,就是錄取率極高:
四人取一人。
而地方上,通常是十至二十人,錄取一人。
正因為太學生參加發解試的錄取比例遠高於州郡地方,所以,當時的學子們對進入太學讀書可謂趨之若鶩。
每每招生的時候,一兩千人的名額要吸引三四萬人報名參加考試。
遙想七百多年前,招生季節,西子湖畔的太學裡,幾萬人報考,也確實算是盛況空前了。
因此,按照獨一人現在的等級,便是不用參加發解試,可以直接晉級到省試。
“嗯!不錯!年紀輕輕,文武雙全,更是一表人才。”
丁大全點點頭,喃喃自語了一句,看向獨一人的臉上,笑容悄悄的又盛了些。
過了片刻,說道:
“本官事務繁忙,今日就到此為止。爾等回去之後,當刻苦向學,迎接科舉。”
說完,便欲起身送客。
這下子,周震炎再也熬不住了, 壯著膽子,期期艾艾說道:
“相爺,我,我這事.....?”
丁大全擺擺手,似乎有些淡淡的不耐,說道:“本官心中有數,你且安心回吧!”
.......
.......
兩人出了丁府,但見門外依然是車水馬龍,喧囂不已。
真可謂是:熙熙攘攘,皆為利來。
兩人在府前分手。
獨一人安步當車,慢慢的出了城,沿著西湖的邊緣,朝著黑土莊的方向走去。
腦袋裡卻是一直在思索著丁大全今日為何非要纏著自己問東問西。
卻完全置周震炎於不顧。
這實在是太不尋常!
然而,手頭的信息實在是少之又少,一時間,怎麽也理不出個象樣的頭緒來。
後來,乾脆不再去想,隻管著埋頭走路。
到家的時候,天光已是漸黑。
獨鐵夫妻與蔣二甩已經從外面回來了,正圍坐在堂屋裡的八仙桌上。
八仙桌上擺滿了酒菜,十分豐盛,如同過年。
桌上還有位身披道袍的老道士。
此人,獨一人是認識的,就是葛嶺道觀裡的抱樸道長。
四人俱是靜靜的坐著,時不時,伸出脖子向大門處瞧去。
好像是等著獨一人回來。
屋裡已經掌燈。
而且在八仙桌後面的香案上,甚至燃起了一對臂兒粗的紅燭。
這一切,非常反常。
已至於,剛跨進堂屋的獨一人,冷不丁的看到這一幕,竟不自覺的被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