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一人,此事,你有何看法?”
丁大全說話的時候,獨一人正埋著頭,忍著笑,專心致志的琢磨著他那張世所罕見的藍臉。
以他的見識,這個世界上,金發碧眼的人是屢見不鮮,可藍色的臉?
呵呵!
難道是藍精靈,.....?
天馬行空,胡思亂想著。
沒想到,丁相爺耐心的聽完周震炎的哭訴後,不去安撫這位苦逼的準駙馬,卻向他問起了話。
關我卵事!
還看法!
周震炎做夢都想當駙馬,我有什麽看法?
這是獨一人的心裡話。
當然,僅僅是心裡碎碎念而已,說是萬萬不能說出口的。
在科舉中,丁大全能輕而易舉的讓周震炎高中狀元,自然,也能不費吹灰之力,讓獨一人落榜。
所以,此人惹是不能惹的。
惹不起!
那躲的起,總可以了吧?
“回相爺。”
獨一人學著周震炎的模樣,半個屁-股搭在椅子上,上身前傾,臉上堆著恰到好處的一絲惶恐,說道:
“學生出身貧寒,自幼家父管束甚嚴,平日裡,從不與外界接觸,只知道“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
所以,面對此事,非是學生推諉,實在是心中毫無看法。
請相爺見諒!”
獨一人之所以說出這番話,意在向丁大全放出明確的信號:
哥就是個書蟲!書呆子!
還沒混過社會呢!
這麽複雜的事情,哥哪裡拎的清。
說完,他便睜著一雙純潔的眼睛,望著丁大全。
眼神裡,滿滿的都是崇拜。
當然,這都是裝的。
他信心十足的認為,以丁大全貴為宰執的身份,肯定對他這樣一個書呆子極其失望,訣計再也不會向他垂詢什麽問題了。
然後,再陪著周震炎出了丁府,大家一掰兩散,再無瓜葛。
這便是躲過去了。
他是穿越者,知道丁大全看上去無比顯赫的身份,如今卻已是末日黃花。
至多再過一年,他便被削官奪爵,一路貶謫,四處流放,最終在去某個海島的船上,被他人擠入水中而亡。
而他一手締造的周狀元,受他的牽連,也是不明不白的,年紀輕輕,就病死在貶官的途中。
可以說,眼前的這位藍臉人,不但不是什麽金大腿,而是一條毒雞腿。
要抱就抱金大腿,誰吃多了撐的,去搶根毒雞腿來抱著啃?
那不是找死嗎?
獨一人心裡汙七八糟的想著,臉上卻是一如既往,平靜謙和的很。
丁大全聽完,一開始,倒也沒再說什麽,隻是反覆的打量著倆人,右手幾個手指不斷的拈著山羊胡子。
也不知道在盤算著什麽?
正當獨一人已經認為平安無事的時候,丁大全終於又開始說話了。
而且,令獨一人憂桑的是,這根“藍皮毒雞腿”,似乎並不打算放過自己。
他將正主兒周震炎撇在一邊,衝著獨一人說道:
“本官聽聞,昨日李中使還考較了射術,那個精擅箭術,為太學爭光的生員,便是你吧?”
獨一人瞬間一驚。
公主擇駙這樁事情,看來果真不尋常。
昨日發生在太學的事情,宰相大人今日便知道了。
而且,知道的十分詳細。
這說明什麽呢?
說明丁大全選定周震炎為駙馬人選後,
與他相關的一舉一動,就有人時刻在盯著,並且隨時匯報到丁大全這裡。 說明擇駙一事,已經同等於軍國大事,擺在了丁相爺的案頭,成了宰相大人重要的議事日程。
這也就完美的詮釋了,自己與周震炎倆人為何在第一時間就得到了丁大全的接見,而且,是在私密的書房裡。
然而,一個公主出嫁,真的有如此重要嗎?
話說,如今草原上的蒙古人早已覆滅了金國,蒙古名將蒙哥汗率十萬鐵騎兵分三路攻宋,就連南宋的江山也汲汲可危。
丁大全作為一個總理兼*,在這個多事之秋,真的還有閑心去操持此事嗎?
何況,皇帝的女兒,還會愁嫁嗎?用的著他如此煞費苦心嗎?
綜上所述,
那麽,隻有一種情況:
權力鬥爭!
這裡頭,極大的可能,便是公主擇駙僅僅是個殼,內裡頭,包裹的卻是朝廷頂層的內鬥。
皇權,相權(政權,軍權),后宮(權貴外戚),向來都是朝鬥的三駕馬車。
而公主擇駙,恰恰又剛好可以把這三者,有機的串連起來。
因為,誰都有資格說話。
皇帝說:嫁的是我的女兒,我要作主。
宰相說:公主擇駙,國之大事,朝堂裡當然要議一議。
賈貴妃(后宮)說:嗯哼!你們這些臭男人,都是大壞蛋!公主才是我身上掉下的心肝肉肉,我也要操操心。
當然,這些事情,並未曾見諸於後世的史書。
或者,就算有人在野史筆記裡記錄了這段往事,但早已失傳,已未可知。
這種情況下, 獨一人隻能憑著自己的知識來進行綜合分析,從而做出最正確的應對。
他略略沉吟,說道:
“李中使昨日考較的,正是學生。
為太學爭光,學生可是不敢作如此想。
其實,對於射術,學生也隻是略懂皮毛而已,精擅兩字,那是遠遠不及的。
家父是鐵匠,又兼通百工,因此,早些年,家中藏有軟弓,學生閑來沒事,時時便會取來胡亂操弄一番。”
丁大全聽完,眯了眯眼,說道:
“熟知君子五射的生員,現今恐怕不多了吧?
實不相瞞,就連本官,早已將它丟掉九霄雲外去了。
何況,太學的射術教練齊令奎當年乃禁軍教頭,射術行家,他給你下的評語是:動作規范,要領明確,唯力稍不逮也,若勤加練習,神射手可期矣。
這個評價,可是不低了。
你說,這樣一身箭術,那是胡亂操弄能達到的嗎?”
說完,依舊眯著眼睛,看著獨一人。
猶如一隻成精的老狐狸,正美滋滋的盯著自己手中的獵物。
糟了!
獨一人暗暗心悸。
自己昨日也是少年心性,不詫李中使的跋扈,或許還有一些在眾位大人物面前顯擺顯擺的虛榮心,就忘乎所以的表現了一場。
沒想到,丁大全為了周震炎的事,竟然將自己也調查的這麽清楚,甚至,很有可能,都已經傳齊令奎來宰相府問過話了。
這可如何是好?
看模樣,一昧的扮狗熊,可能是扮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