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
太陽低下,刀光閃閃。
差點亮瞎了獨一人的鈦合金眼。
場中眾人,劍拔弩張。
差點嚇壞了獨一人的小心肝。
也惹急了不遠處的抱樸道長。
他嘯叫一聲,猝然發難,雙掌齊出,一吞一吐,瞬間便乾翻了在旁邊監視他的兩名禁軍。
之後,半息也不耽誤,雙腳一頓,大袖飄飄,幾個起縱,就到了獨一人的近前,大喝道:
“豎子大膽!竟敢辱我巨子!給道爺納命來!”
說完,身形一矮,由掌化拳,一式黑虎掏心,空手入白刃,衝著營指揮使與郝指揮,徑自殺將過去。
“道長!住手!”
千鈞一發之際,獨一人放聲喊道。
他不知道抱樸道長的功夫到底有多強,但想著他是墨門的左護法,就是再臭,也應該差不到那裡去。
冷兵器時代,沒有狙擊槍,沒有望遠鏡,前敵當前,想要護著主子的安全,只有靠著一身切夫,與敵人貼身肉搏了。
其實,就算到了熱兵器時代,那些神乎其乎的特種兵,除了上天能開飛機,入海能駕艦船,之外,哪一個又不是赤身肉博的武林高手呢?
此時,獨一人的心都懸了起來。
他生怕抱樸道長武功蓋世,一下子收不住手,“轟隆”,將兩位禁軍軍官弄個半死不活的,那麽,這個仇怨可就結大了。
幸好漫天神佛保佑。
抱撲聽到獨一人的呼喊聲,身子陡然往下一墜,生生將打了半截的拳頭停了下來。
而此時,他的拳頭堪堪就停在了營指揮使的胸口。
倘若,再進幾寸。
那個倒霉的營指揮使,難免就要嘗一嘗,道士老拳拳錘他胸口的滋味了。
抱樸道長拳勢一收,身形立即疾退幾步,護到獨一人的身前,雙腳不丁不八,擺了個防禦的姿勢。
但營指揮使卻不幹了!
他鋼刀一舉,喝道:
“來人,將亂賊們給我綁了!”
開玩笑,本來自己的手下,在山下被來路不明的人,殺得只有防守之功,而無還手之力,就已經丟了大臉。
如今在這山頂,在貴妃娘娘,公主,國舅爺的眼皮子底下,自己差點又被一個老道士成功偷襲。
如果自己再不雄起,恐怕過不了今天,賈大人一怒之下,定然要擼了自己頭上這頂營指揮使的官帽子。
如果不把這些亂賊統統拿下,關進軍營裡,好好折磨折磨,出一口惡氣,如何能彰顯大內禁軍的威風?
軍令如山。
山頂上的禁軍護衛,立即各執兵刃,忽拉拉圍了過來。
眼看著,獨一人與抱樸道長等人,這一次再也逃脫不了階下囚的命運。
......
......
“列位軍爺,且慢動手!”
殊料,危機之中的獨一人卻是絲毫不見慌亂之色,他揮手製止了蠢蠢欲動,打算衝上前去拚命的抱樸道長,將頭轉向賈似道,說道:
“賈大人!且聽學生一言。
山下的事情,學生有退兵之計。另外,學生還有一樁天大的秘密要告知賈大人。”
說來也怪,對於獨一人,今日的賈似道不知為何,似乎脾氣,耐心都特別的好。
或許,是因了他那個太學生的身份。
有宋一朝,重文抑武,帝王對文官,文官對士子,自上而下,皆是禮遇有加。
在明清的一些演義小說中,
統統都將賈似道塑造成一個街頭混混,是靠著其姐賈貴妃的裙帶關系才進官加爵,隻知鬥蟋蟀,花天酒地,不學無術的草包宰相。 殊不知,他出身名門。
祖上乃西漢名士賈誼。
祖父賈偉乃南宋紹興年間進士。
其父賈涉,累官至淮東製置使兼京東,河北路節製使,是南宋中期的抗金名將,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是全權處置南宋與金國的邊防、外交要務的朝廷重臣。
賈似道本人,也是嘉熙二年,正正宗宗的進士老爺。
關於賈似道親近文人士子,還有一段逸史:
宋亡後,元朝世祖皇帝曾經問南宋降將:“你們為啥這麽不經打?蒙古鐵騎輕輕撩撥一下,就紛紛投降了呢?”
降將回答道:“因為大權臣賈似道為人歹毒,他對待文士好的貼心貼肺,然而骨子裡卻輕視我等武官。
我們這些武將,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所以就望風而降,棄暗投明了。”
逸史終究是逸史。
但管中窺豹,總是可見一斑。
賈似道對文人,是一以貫之的禮待,甚至折節下交,亦無不可。
他望著雲淡風輕的獨一人,沉默了數息,便朝著營指揮使擺擺手,令他們退下之後,說道:
“有何良策,就請道來。”
獨一人說道:
“倘若學生沒有估計錯誤的話,山下那夥與禁軍對峙的褐衣人,只要學生身邊的抱樸道長下山走一趟,雙方必定雲收雨止,化乾戈為玉帛。”
事實上,他之前聽郝指揮說山下之人乃褐衣鬥笠,便斷定那些皆是聞響箭而來的墨者。
褐衣鬥笠,自戰國時期,墨子創建墨門起,便是墨者的標配衣著。
賈似道聽完,看看獨一人,又看看抱樸道長, 沒有立時答應,眼神裡有些孤疑之色。
“大人如果不放心,大可讓人押著道長下山。何況,學生不還是在這山頂之上,形同人質嗎?”
靜寂了一會兒,獨一人又說道。
他大約能猜到賈似道的心思。
無非就是怕這個武功高強的凶狠老道,一旦下山,便如同放虎歸山,再難以掌控。
文官嘛,不比武將,彎彎繞繞總是要多一些。
多一些就多一些。
本來也無關緊要。
可他自己就是不說,拿捏著,要等別人先說穿來。
獨一人此時急急乎乎的要派抱樸道人下山,製止他手下的墨者,完全是為了避免雙方火拚之後,給禁軍造成大的傷亡。
墨門本就式微,假如今日在這葛嶺山上,又重創了貴妃娘娘的護衛禁軍,用腳指頭都可以想到:
那位坐在金鑾殿上的理宗皇帝必然怒不可遏,一旦下旨徹查,將他們定為欽犯。
那麽,墨門在南宋的地盤上,可就真的沒有辦法混了。
那就真的要跋山涉水,遠去千裡之外的即墨古城,做大元帝國的順民了!
雖然說,再過12年,大宋朝依然不可避免的被蒙古鐵騎給滅了。
漢人無一例外的都做了蒙古人的奴仆,但畢竟不是還有12年嗎?
獨一人心裡想著,自己既然穿來了南宋,說不得也是要努力一把的。
尤其是冥冥天定,自己又成了墨門的巨子。
萬一能改變歷史呢!
做人,
夢想,總是要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