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獻公姚崇作為本縣所出的名相,上午與余都頭聊天時自然會提及。知道這位已經仙逝的開元名相共有三子,三子皆在外為官,其中長子姚彝已在十年前病逝於東都洛陽。
如今依舊留在硤石的名義上是姚彝幼子姚仁當家,真實卻是姚崇的未亡人,已經年過七旬卻還身子硬朗的老封君劉氏。
去,為什麽不去?這可是姚崇啊,杠杠滴千古名相。後世要逛他這種級別的歷史名人故居至少得花一張毛爺爺的門票錢,現在不僅免費還管飯,不去就是傻缺。
“那師父你看是不是讓烏七給咱做幾身襴衫,有襴衫才免費啊”
我靠,柳輕候真想一腳給他踢死算了,即便要門票才幾個錢?做三套襴衫又得多少錢?個敗家玩意兒真是渾不念師父創業之艱辛,守業之艱難。
孰料這孽障還委屈上了,“沒事兒,做衣裳花的錢我一個人就能吃回來,保證不虧本”
我去,柳輕候真是出離憤怒了,“看看你那身量吧,自己做一身衣裳需要花多少布料自己心裡還沒個數兒?就是撐死也吃不回來,怎麽,你還想打包包不成?”
哎呦!朱大可眼神立時就亮了。
柳輕候看到他這樣子頓時惡寒遍體,腦補出一幅幾人在前狂奔,姚家仆人在後掄棒子猛攆的畫面。“行了,就這樣去。你師父我不窮,用不著你這丟人現眼的下三濫手段”
原本想表上一功的朱大可怏怏而出,隨後就聽到他喊烏七過來服侍洗漱換衣服的聲音。
結果這邊柳輕候洗漱完剛把一件新僧衣換上身,烏七房中驀然響起一聲殺豬般的慘叫,兩人跑過去一看,就見朱大可正吐著舌頭跳腳亂蹦著找水。旁邊桌子上裝辣醬的小瓷壇子壇口大開。
柳輕候一個箭步上前抱起壇子,臉色鐵青。
孽障啊孽障!蒼天呐,人家穿越都是收名將、收謀士,再看看我,你看看吧。強烈要求重穿,回三國!
等三人收拾好往姚家莊園進發時,朱大可已經不蹦了,但其兩片厚嘴唇卻已腫大的像是在臉上掛了兩根紅香腸,還隱隱透著亮光,由此拉升的回頭率,爆表都不足以形容,簡直了。
柳輕候看到他這樣子不厚道的笑了,分明是對辣味過敏的過敏體質還敢偷辣醬吃,該!讓你跟師父搶辣醬,不虧!老美!
姚家莊園,不,按這時代的叫法應該叫別業佔地面積很大,精華處就在黃河邊上。
浩浩大河流經這裡時沿著內陷的山勢留下了一個平靜的回水灣,說是回水灣,但以其廣達近十畝的面積其實與小湖無異。
外間大河滾滾滔滔,此間卻是風平浪靜、水波不興,略一抬頭就能看到砥柱中流的砥柱峰,這份動與靜的結合,壯美與秀美的天然渾融使得姚家別業早已成為三門一景。
柳輕候邊走邊看著遠處的姚家別業及滔滔大河,心中忍不住感慨,雖說名叫黃河,但終究還是清亮亮的好看。不過想到這種清亮已經持續不了多久又難免有些黯然神傷。
哥哥們,對,你們沒看錯,黃河在唐中期以前是清的,人們喜歡叫他大河。唐中期以後開始變黃,並越來越黃,於是人們就改稱它為黃河。至於變黃的原因就是因為唐中期以後對黃河中上遊的過度開發。
能把草原都給刨了去種地,在這種神操作下大河想不黃都難。母親河啊!
柳輕候此刻就站在清清黃河的尾巴上,心中焉能無感?
越走近莊園沿途的人就越多,
且是近乎清一色的襴衫文士,一個個或風流自命,或意氣風發,看的柳輕候牙疼。同時也對姚家的財力羨慕不已,整出這麽大陣仗,招待這麽多人白吃白喝,果然是要任性先得有錢。 到了莊園門口不遠處,柳輕候與朱大可稍稍等候,烏七上前打聽行情。過一會兒回來說不收門票,不過非士子身份要想進去的話得備幾成禮物,豐儉不論,但必須得有,以為主家賀喜之意。
烏七說完轉身去備禮,柳輕候不放心的喊了一句,“辦的像樣點兒”,沒辦法,這也是個把錢看的死緊的主兒,更神奇的是他對自己的錢倒挺大方。
我靠,這簡直反人性,那是我的錢,對你來說就是公款,公款怎麽花都不會嘛!
盡管特意叮囑過,但當烏七回來時他手上提的禮物直讓柳輕候都不願意往他身邊靠,丟不起那人!
“咳咳,烏七,你這樣……拚命為我省錢,到底是為了啥?”
烏七瞅了瞅手中的禮物,臉也有些紅,不過回答問題倒是答的乾淨利索,“聽傑馳先生說公子正在京城看房子要開宅,我想當管事,大管事!”
朱大可“嗤”的就笑了。
“噢,好好,有追求,有前途”,不過柳輕候的臉馬上就變了,手指著那幾樣禮物跳腳聲道:“大管事就這辦事水平?你想讓我柳家將來成為整個長安笑柄是吧?”
烏七滿臉漲紅,一把將禮物扔了,轉身就要走,腳剛邁步卻被叫住了。
柳輕候蹲下來撿起禮物拍拍打打把灰給弄乾淨,而後才悠然聲道:“這次就算了,反正姚家也不認識咱是誰,人又多,不丟臉。走!”
朱大可看向柳輕候的背影簡直是高山仰止了,頂著個香腸嘴翹起大拇指艱難怒讚:“高,實在是高!長安柳家必將大興!”
交了賀禮,道聲恭喜,然後進門。柳輕候正自舉目遠眺時口中輕輕“咦”了一聲。
朱大可很狗腿的湊上來,“師父,怎麽了?”
“沒什麽”,柳輕候搖搖頭,剛才他在不遠處的人群中看到一個人似乎與那孫家村的柳寒光很像,但卻不能確定。不過再細想想,就那貨怎麽可能穿襴衫,必定是看錯了。
沿著別業中刻意弄的彎彎曲曲的小徑往大河邊走去,感覺跟後世裡十一逛公園似的,換身衣裳就齊活兒。
時值一年中最好的春三月,姚家公園裡姹紫嫣紅開遍,真真是春色撩人。 其中最為醒目的就是月季花,種的數量既多,花開的又最嬌豔。
聽著旁邊的酸文人議論方知三門最以盛產月季知名,長安洛陽兩京為牡丹癡狂,三門人則獨愛月季,甚至為之整出了勝春、月月紅等諸多或雅或俗的別名。
一路賞著花並聽著免費導遊的解說倒也快意,不一時便到了高樓所在之處的水邊。
周圍眾人都仰頭去看那本就建在一處地勢突起處的樓閣,並在口中嘖嘖讚歎,真高,真壯觀啊!
唯有柳輕候連頭都沒興趣抬一下,拜托,不過就是個九層磚木結構的塔樓而已,後世哥天天踩著的地板都比它高三倍還得再加兩層,一群沒見過世面的土那啥。
九層妖塔已經建成,但樓門緊閉著,正門口上面及兩邊也無題名匾額及楹聯,這就是今晚聚會的由頭所在了。
圍繞著高塔布置有數量眾多的席面,朱大可重量級的身軀在這時發揮出了突出貢獻,只見他前衝後突,左靠右抗,硬生生在高塔右側靠近小湖邊的位置上佔住了一個席面。
此間距離主席位很近,場面開闊,風景更是絕佳,實是今晚大宴席中不可多得的寶地之一。
柳輕候安然落座,看著周遭盛開的月季,吹著拂面不寒的河風,油然感覺這的確是個吃飯的好地方,尤其適合就著勇闖天涯擼烤串兒。
時近黃昏,彩霞漫天,倒映在清清的大河河面上,再襯以高樓的倒影,此時之景色真是美不勝收。就在這夕陽美景之中,姚氏長房幼孫姚仁在大群清客和士紳名流的簇擁下走向了主席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