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客完畢柳輕候的生活便又恢復正軌,隔天早晨起來吃過早飯後便是學詩,下午習蕭的科目在年前已經結束,柳輕候就把這段時間空出來撥給小戲搬演的籌備。
也就是在昨天晚上列清單的時候柳輕候才突然意識到單靠一個節目是撐不起一個戲院的,而現在再去找人來寫既沒有合適的人,時間也來不及,無奈之下只能自己霸王硬上弓,從後世膾炙人口的故事裡弄兩個出來頂上。
要說能把後世看過的故事完整背下來那是吹牛逼,但要記住經典情節卻是沒問題的,柳輕候循著故事主線重新創作,一頭扎進去渾然不知時間流逝,直到王縉、楊達聯袂來訪時才知天色已近黃昏。
向王縉、楊達及一並回來的李叔夜見禮問好之後,王縉、楊達都責他回來的太晚。而後王縉也沒多少廢話,坐下來開始考校他學詩的成果。
這還是學詩以來的第一次考校,整場考校持續了半個多時辰,從王縉的臉上看不出結果,柳輕候唯一可堪安心的就是整場考校中至少所有的問題他都應答無礙。
考校完畢,王縉看向柳輕候的眼神怪怪的,良久之後方點頭道:“不錯,也算下了苦功。明日我會遣人給你送一套《五經正義》過來,你要用心學”
“《五經正義》是科考教材啊,我學這個乾嗎?”
“五經乃是學問根本,你連這個都不會,學詩又能走多遠?”
我也沒想走多遠哪,能應付個酬酢唱和就足夠了。柳輕候心中腹誹,但見王縉臉色鄭重的厲害,也就沒敢將這想法宣之於口,點頭應下。
王縉又交代了一番,著他以後將每天學詩的功課減一半用在《五經正義》的學習上,若有疑問可等每天散衙,或是十天一次的休沐日上門求解。
交代完,王縉也就沒再多留,與楊達一起走了。柳輕候則繼續跟李叔夜學那些雜玩。
離開醉夢樓的路上,楊達問出了同樣的疑問,“夏卿先生,那《五經正義》乃是儒家經典,亦是朝廷指定的科考書,無花一個和尚學此作甚”
王縉腳下不停,口中悠悠聲道:“他那和尚是怎麽回事兒別人不知道,傑馳兄你還不清楚嘛?此子天分之高遠超我意料之外,若只是做一個清客委實太可惜。對了,你家東主該要返京了吧?”
“是,左右不過就這幾日了”隨後,心不在焉的楊達沒再說話,王縉同樣沒說什麽,各自歸家不提。
第二天上午王縉的長隨果然送來一套《五經正義》,書是用過的舊書,不過品相依然完好,翻開書頁可見裡面頁眉頁腳處密密麻麻的批注,觀其字跡與學詩筆記相同,這又是王維當年舊物。
咱這可是跟著王維學五經哪,怎麽著都得算是師出名門了吧。確定這一點之後柳輕候心中的驚喜自不待言,而後更讓他快意難言的是當他看著經文試圖背誦時,熟悉的經文卻從記憶中汩汩流出,源源不絕且毫無遲滯,仿佛早就背過許多遍似的。
柳輕候一愣之後當即明白過來,這是無花乾的好事兒,小和尚一門心思想當個讀書的詩僧,不知何時竟是早把五經經文給背下來了,一直藏在記憶中沒被融合,現在不過是被鉤沉出來而已,這可是好幾十萬字啊,真是難為他了。
有此背誦的基礎在,再學《五經正義》就不知省了多少功夫,這可真是天大的驚喜,不啻於一把爛牌裡藏了個小炸彈,好嘛,哥這穿越總算也見著一點福利了,光知道加戲的導演總算心還沒完全黑透。
隨後的日子就一個忙字。上午晚上倒還好,學習嘛,人雖忙卻忙的有收獲,忙中不亂。但下午可就要了老命了,寫故事改劇本已是不易,等到把劇本變成小戲的時候更是難上加難。
請當初那個大慈恩寺廟會中的幻術藝人參與舞台設計、挑演員、排練,安排服裝……事情本就多的讓人想崩潰,更別說柳輕候做這事也是頭一遭,更是弄的頭昏腦漲。
不過好在這事得到了醉夢樓的鼎力支持,蕭大娘子雖是個出身平康坊的女人,性子卻是個有豪俠風范的,當真是一口吐沫一根釘,當初說全力支持就是全力支持,一點折扣不打。
除此之外,小戲搬演籌備過程中還有兩個驚喜,其一是挑出來的那些演員。柳輕候原本還想過把後世導演的癮,給人指點演技講講戲啥的,結果卻是這些人卻是個頂個的戲精,一點就透。
這種情況大超柳輕候意料之外,不過再想想他們的經歷也就明白了。從小廝到阿姑,這些演員因為所處環境的原因可謂是天天都在演戲,每天都在磨練演技,他們本就是人生如戲全靠演技的親身實踐者,如今讓他們搬演小戲,簡直就是專業對口。
第二個驚喜則是來自於九娘。這丫頭在內務管理上極有天分,過年時在漏春寺已經牛刀小試了一回,現在更是將這份天分發揮的淋漓盡致,愣是撐起了整個小戲搬演籌備的事務性工作,且還能大體上處理的井井有條,忙中不至於大亂。
雖然這跟她在醉夢樓中的身份地位有關,但考慮到年紀並且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情就能做到這個地步,真是難得的很了。
為此,柳輕候不知在心裡念了多少次佛的同時也倍感欣慰,自己的選擇沒錯,這丫頭天生就該是吃這碗飯的。
推進,持續推進,全方位的推進,無論是學習還是小戲搬演進展都很順利,尤其是小戲搬演上,隨著時間流逝隊伍磨合到位,更是進展飛快,比柳輕候最樂觀的估計速度還快。
柳輕候的日子正過的熱火朝天的時候,一直說要回來又一直沒到的李三郎終於回駕京城了。 聖駕進城那天,北裡、平康坊跟整個長安城一樣變成了沸水鍋,熱鬧的簡直超乎想象。
那天上午的學習算是廢了,柳輕候跟其他人一樣擁到了朱雀大街看熱鬧,先是看街兩邊密密麻麻的人頭,再看街道兩側整整齊齊一眼望不到頭的香案。
等到李三郎的車駕從明德門口冒出來,看點就變成了人浪,朱雀大街兩邊揮汗如雨密密麻麻的人頭瞬間跪下去的景象簡直壯觀到震撼,隨後就是山呼萬歲的沸騰音浪環繞立體聲般響起,猶如夏日驚雷,直接導致柳輕候的耳朵失聰了至少二十秒。
再然後就是香案上的香煙繚繞,在這撲鼻的濃鬱香氣中柳輕候看到了他最期待的看點——天子儀仗。
看的過程中就只有一個感覺——壯觀,太特麽壯觀了,後世再大的大片也做不出這麽壯觀的特效。由此,柳輕候也真正明白了為啥劉邦看到秦始皇出巡會生出大丈夫當如是的想法,為什麽項羽要說彼可取而待之。
沒辦法,視覺衝擊力實在太強了。皇帝想彰顯的尊嚴威儀簡直就是野心最好的催化劑。
不過也就是在這一過程中,柳輕候也從漫天的香煙和山呼萬歲中看到了長安百姓對李三兒發自內心的擁戴,至少在開元十四年的這個上午,一手打造了開元盛世的李三兒是個盡收民心的聖明天子。
開元盛世在十四年時雖然還未到達巔峰,但在柳輕候的感受中,其傲視兩千年封建王朝史的極盛氣象已經磅礴而來,清晰可感。
這是封建王朝史兩千年發展曲線圖上的最頂點,這是最好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