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睿買了這幾個壯勞力後,就開始有條不紊地安排出行的事宜。
一大家子出門並不是簡單的活,尤其南州離青州更是千裡之遙,一路上需要跨過數個省份,保守估計大概要兩個月。而兩個月的長途跋涉,就是大人都可能會生病,更不用說他們還帶著三個孩子。
說起來,把孩子們送到父母身邊也是個選擇,畢竟這兒離老家不過幾天的路程,而父親前段時間也來信詢問了,只是王睿並不樂意。要說孩子會被錯待,倒也不至於,只是到底不太妥當,父親如今一心撲在仕途上,分不出心力關愛小輩,當然,父親要是跟當年對他似的,事事都管,他指不定更擔心了。而母親,他想了下,隨後搖了搖頭,一來,他跟母親的感情不夠親密,二來,茂兒他們並不是唯一的孫輩,二郎的兒女也是年齡仿佛,沒得還讓他們去領受差別待遇。此時,他還不知道母親並沒有隨同父親赴任,如果知道,就更不會考慮了。
確定帶著孩子們上路後,他就去打聽有沒有大夫願意隨行的,本身同路的更好,不行的話,再看能不能雇一個。說來也巧了,沒幾天,他們就打聽到,有個大夫要到南州的鄰省廖州去,為此,他們特地尋上門去希望可以同行。事先說好,路上一切花費都不用對方掏,他們只有一個要求,一路上有個頭疼腦熱的,希望他能夠看顧一二,尤其是孩子們。
有了大夫之後,他們總算放心了些,沒幾天就出發了。
一路上,他們倒是自己走的時候多,但若是正好碰到有同路的商隊,他們也會跟對方溝通一下,然後一起走一段,好歹人多更安全點。
剛出發的時候,孩子們很是興奮,一個個跟看西洋鏡似的,眼睛都看不過來,就是才滿周歲的小女兒,也會跟著傻樂。事實上,不只他們,就是他們夫妻心情也很不錯,他們這回算是第一次一起出門,總覺得很難得。所以,路上碰上些好吃好玩的,都不介意遊玩一番,甚至一度忘了他們還有正事,最後還是那位心急歸家的大夫提醒,才依依不舍地離開。
雖說如此,他們的心情還是很不錯的,然而,他們的好心情並沒有維持多久。一日,他們在短暫停留的時候,卻聽到了一些閑話,而這些閑話還跟他們此行的目的地有關。
那是一家茶館,他們到那茶館的時候,日近正午,所以他們乾脆就輪流進去歇歇腳,也就是在這時,他們聽到了茶館裡傳來一道洪亮的聲音。
那是個中年男子,此時他正一臉高傲狀地道:“你們別以為我們這邊窮,南邊富,就以為南邊哪裡都富,其實並不是那麽回事。”說著頓了頓才繼續道,“就好比這南州吧,大家都知道,那裡是出了名的富庶,事實上,有些地方也的確是富得流油,可凡事總有意外。南州就有個明山府,明山,明山,這地方一聽名字就知道,是個多山的地方。若只是如此也就罷了,畢竟多山的地方多了,不足為奇,可那裡的情況顯然更糟。”
說著就停在那了,旁邊的人聽了心裡直癢癢,不停地催促道:“說呀,說呀,那邊還有什麽事啊?”這邊地處北邊,就是種植作物,土地也不夠富饒,他們一直都是羨慕南邊的人,隻覺得他們坐在家中就能過好日子。如今聽到有例外,自然很感興趣,不管是追求心理安慰也好,心理平衡也罷,他們都想知道,自己的日子過得不是最難的。
那中年男子愜意地喝了口茶,看大家的胃口被吊得差不多了,這才繼續道:“他們那邊也不知道是什麽情況,
那是種什麽都長不好,一家子辛辛苦苦地打理一年的糧食,都不夠飽腹的,日子可苦了。”說到這,又喝了口茶,砸吧砸吧嘴道,“更糟的是,他們周圍的府城,各個富裕得很,他們只能眼巴巴地看著,那心裡就跟熬油似的,那日子真是沒法過。聽說,那邊的犯罪率都遠比一般地方高。”王睿聽得一呆,他知道那地方窮,可沒想到情況比起他想象中得更糟糕。窮,兼且心態失衡,他這會無比慶幸他又買了些壯勞力,不然到時情況可能更糟。
在他七想八想的時候,那邊還在繼續,“聽說那邊的官,等閑都是不能挪窩的,因為他們在任期間都不會有什麽成績可言,畢竟要維持一個相對低的犯罪率就已經不是一件小事。而不能挪窩,就沒了未來,沒了未來,做起事來,就有些百無禁忌,總之,那完全是惡性循環。”
聽到這,王睿就沒再聽下去了,該知道的都知道了,於是他開始招呼大家,盡快吃點喝點趕著上路。
離開茶館後,他也沒有說話的興致,他腦子中不停地轉著各種想法。那邊為什麽窮,土壤為什麽貧瘠,會不會有礦產,若是真的,他上哪找專業的人士去勘察,若是沒有礦產,他又該怎麽辦?土壤到底貧瘠到什麽程度了,果真食不飽腹?要真那麽嚴重,不能翻身,難不成他要在那邊老死?他不自禁地抖了下,想想就覺得恐怖,他還很年輕,一點都不希望這種看到頭的未來。饒是他自認為沒有宣麻拜相的志向,也從沒想過會一輩子龜縮在一個窮地方,還有他爹,到時會不會被氣死啊。
他正滿腦子胡思亂想著,卻被人驚醒,一回神才發現時康敏拉著他的手,滿臉緊張對他道:“相公,父親一定是不知道這消息的,你相信我。”
王睿看她緊張的樣子,雖然心情還是不好,卻沒有遷怒的意思,反而拍了拍她的手安慰,“嗯,我也相信嶽父不知情的。”嶽父知不知道的都無所謂,有些事,並非嶽父一人能做主的,“不過這回,怕是要讓你和孩子們跟我過苦日子了。”行程都過半了,這會就是要打道回府都晚了。
這話聽得康敏眼眶紅了,“相公不怪我就好,我回頭就給父親寫信,讓他盡快幫你調出去。”
王睿甚至還笑了笑,“真是傻話,別難為嶽父,也別嚇自己,或許他們說的只是一面之辭。再說,我們還這沒到地方,就說要調出去,當心回頭招罵。”
康敏見他情緒穩定,終於松了口氣,她其實也知道,就是求父親也不見得就能辦成的,可這不是在表明態度嗎?她最怕相公覺得她是紅顏禍水,連累他的前程,那她的日子才是真的災難。她想著,只要夫妻間沒有隔閡,日子就能過,不就是地方窮點苦點嗎,一個人能吃多少喝多少。再說,就是再苦也苦不到他們一家,怎麽說也是一府最大的長官了。
雖說達成諒解了,可到底大家的心情都不怎麽好,也不知是不是受情緒影響,沒幾天,就發現小女兒發燒了。饒是有大夫在旁,也是連著好幾天都沒退燒,後來總算好了,可還是精神不振。
王睿摸了摸小女兒的頭,又看了懨懨的次子,到底跟妻子商量分開走的事情,畢竟王睿去報道是有時間限制的。再者,上回聽到那邊狀況不好後,他就更不想拖延了,以免讓情況更加糟糕,到時還是他倒霉。
不過最後,王睿到底還是提了一下,讓康敏考慮一下,要不要乾脆回王家鎮去,畢竟眼看這明山府的情況可能更糟。倒是康敏很堅持,堅決不回王家鎮,說是會照顧好孩子們,在後面慢慢跟上他們,王睿聽著,也認可了。
康敏並不傻,她一點都不想回去被人遷怒,族中的情況,她多少還是聽過一耳朵的。相公本是族中最有前途的人,結果眼下就要陷進去了,哪怕暫時他們還沒得到消息,可那也是早晚的事。她們真去了王家鎮,等他們知道消息後,她的日子就不好過了,與其如此,倒不如一家人在一塊。
且不說康敏這邊,另一邊,王睿帶著幾個精乾仆人,日夜兼程地出發了。自打進了南州境內,的確看到滿目繁華,然而越靠近明山府,就變得越發蕭索。而到了明山府內,他甚至都覺得,當地百姓的精神面貌都有些不振,完全是生活沒盼頭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