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鵬赴任的時候,王睿這邊也接到了任命,南州依然是南州,然而州府卻變了,他的臉色當場難看,怕是京城那邊出了變故。
果然,沒多久他就接到了京城的來信,說是有人從中阻擾,所以從沿海的明海府變成了內陸窮困的明山府,隨後就安慰他,事已成定局,窮府若是能變富,政績必然更加顯眼,勉勵他好好為官,還說但有成績,總不會讓人抹殺了去。
王睿也知道事成定局,也不再糾結,想著反正都是陌生地方,都是要從頭開始的,到時就兵來將擋吧。只是窮山惡水出刁民這話,他還是聽過的,私下就覺得,人生安全不把穩了。
後來,為了安全起見,王睿讓管家出去采買了一批壯勞力,當護衛也好,什麽都好,哪怕壯膽也行啊。之後,管家前前後後花了兩天時間,好不容易才買了十個壯勞力,這才打算上路了。
除了新買的以及原有的,總共十來個壯勞力外,他們如今最有力的保障,其實還是齊師傅,也就是當年父親送來的武師。
齊師傅剛來的時候,倒真是嚴格要求了,他也被折騰得夠嗆,可是他年紀不小,公務又忙,再來天資有限,結果就差強人意。不過照齊師傅的說法,他如今一個打兩個應該沒問題,對於這點,他心裡其實挺滿意的,如果當初花的錢不是那麽多的話。
秉持著不能白花冤枉錢的架勢,他乾脆把茂兒也帶上了,好歹年齡小,說不定能學有所成呢。可惜,還沒學多久,康敏就強力阻止了,而王睿在問過茂兒後,才知道他其實也是不樂意的,勉強堅持那也是因為這是他的意思,之後自然就停了。王睿這點倒是很開明,自己都不到的事,實在也沒必要去強求兒子,最後結果就是,茂兒也跟他一樣,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地糊弄著,權當是父子日常活動了。
康敏見兒子臉上再沒勉強,自然也就不反對了。在她看來,前段時間實在是太過了,她們家又不用培養武夫,哪需要受那麽多罪,可如今不同,現在只能算是拉拉筋骨,舒展身子,如此還能讓身體更健康一點,她自然不會有意見。
原本,王睿是打算在三年到期時,再贈送一筆豐厚的謝禮,和和氣氣地送齊師傅離開的,然而沒想到的是,日子還沒到期呢,齊師傅就找上門來了。那天,他是這麽說的,“王府丞,我想在貴府上繼續任職,你看行嗎?我有一把子力氣,當個護衛總不成問題吧?”
王睿聽了,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然而最後還是咳了一聲道:“一年幾千兩的供奉,我是真花不起。”這事,他也是後來才知道的,那還是因為齊師傅自己說漏嘴。
說來,這要是在老爹百年後,他拿了大頭也就拿了,他本就是長子,比其他兄弟拿得多並不虧心,可父親尚在,他卻把父親私蓄掏空,這事就太過了。知道後,他自然不能不當回事,後來,他就肉疼地給父親回寄了一萬五千兩銀票。許是因為親手送出去了大筆銀子,以致後來他每看到齊師傅,就總想從他身上找補回來。
而如今齊師傅說要繼續留下,他就真不樂意了,心中更是暗罵,我一年收入都沒你多,這三年完全是屬於年年倒欠的,如今哪還可能再雇傭你?更重要的是,齊師傅在他身邊真沒大用,這錢花得太不值了。
齊師傅被說得滿臉尷尬,赤紅著臉道:“不會,不會,再不能乾這事了。當初也是沒辦法,那時我身體不好,需要那些銀錢去醫治舊傷,如今我傷勢全好了,還是典型的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銀錢不用多,
你只要給夠我吃飯的錢就行了,真的,雇傭我真不虧的。”他似乎在極力地爭取自己留下。王睿見了他的態度,反而有些疑惑了,這態度也太殷勤了,“你留在我身邊,可會給我帶來麻煩?”
他急得直擺手,“不會,不會,我只是無處可去,覺得在貴府上的日子挺輕松的,就想留下來。”這幾年是真的輕松,以前作為武師,打打殺殺地總是避免不了,如今呢,只要做個教習就好,除了示范外,他都好久沒跟人動手了。
王睿確認了他的神情不像撒謊後,終於滿意地笑了,他直點頭道:“那我每月給你十兩,平日住在府中,衣食住行都不會缺了你的,將來就是老了,府裡也會給你養老。怎麽說,你對我也有半師之誼。”齊師傅有真功夫這點,他還是知道的,人家有意,自己又能負擔得起,留下他自然是皆大歡喜。指不定將來,他就有用到對方的時候呢,再說,就是沒有,他也不虧。
在接下來的日子裡,他也算慢慢了解了齊師傅的往事。齊師傅早年其實並不姓齊,他姓楚,楚尤,打小就跟人拜師習武,他學了十年,隨後就去從軍了。因著學過武,比起一般人就容易出頭,不過一年,他就升任百夫長了,那時他也不過二十,正是最意氣風發的時候。
然而,在他探親歸家的路上,突然被人襲殺,他甚至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對方一言不發,卻招招致命。他的實力根本不敵,後來在打鬥中更是被打下了河流,他以為自己要做個糊塗鬼了,不想最後卻被人救了,撿了條命回來。
一個月後,他的傷沒有大礙了,隨後他辭別恩人,往家趕去。他不知禍從何起,甚至都不敢多打聽,隻想著自己原本是要回家的,就猜想會不會牽連家裡。他心急火燎地往家趕去,終於在一天夜裡到了家,發現一片平和,這才放了心。他走近父母的房間,想跟她們報個平安時,卻聽到他們在說話。
“你說老三死了嗎?”這是母親的聲音,似乎帶著幾分傷心。他覺得挺奇怪的,母親怎麽知道他出事了。
然而,隨後就是父親不忿的聲音,“你不是拿了人家五百兩銀子,透露了老三回家的路線,現在又何必來假惺惺?”
接著,則是母親不依不饒的聲音,“這會怪我,你當初不也沒反對嗎?那些大人物,咱們家怎麽惹得起,沒了老三,我們還有三個兒子,總不能把一家子都搭上吧,我沒錯。”再之後,他們講什麽,他就不清楚了,他恍恍惚惚地都不知道自己怎麽離開的。
他原本是想,若是他惹來的禍事,那就脫離關系,別牽累家裡,甚至必要的時候,自己就在其他地方主動露面,以免給家人遭災。可如今發現家人深諳自保之道,不會被牽連,他卻隻覺得陣陣心寒。他們還有三個兒子呢,少一個不少,自然就沒有報平安的必要了。
他本意離開的,可知道父母見過仇人後,到底藏匿了下來,最後也發現了自己的仇家。可惜對方根本不是他能撼動的,後來他就離開了,還換了個假名,開始在各地討生活,一用就用到了現在,兜兜轉轉地年紀就一大把了。
直到數年前,聽說他的仇人死了,他才放下心來,可惜這些年來,一直躲躲藏藏地,生活並不安穩,以致舊傷越發重了。他正打算大賺一筆隱退的時候,王家找來了,後來他才知道,王家之所以找上門來,是因為他當初走鏢時,難得一次動用過武功,結果就那麽巧地被人看到了。
開始時,他並不想過來的,官宦人家一直很麻煩,可王家的誠意實在是足,甚至能開到一年五千兩。這時,他心動了,他看過大夫的,人家說他的傷好好調養的話,還是能治的, 不過需要很珍貴的藥材,要想治好,銀子更是需要一萬兩往上。所以,他開口就定了三年,還讓人家先付錢,畢竟他急著治病,不想人家還真應了。
開始,他是真想好好教的,可惜那位學生不受教,後來他甚至還故意透露了對方父親為他花的錢,想讓對方上心一點,然後的確是上心了一點,可真就是一點,隨後又故態重萌。
後來,他擔心交不了差,最主要也是覺得這錢燙手,所以趁著主家回老家的時候,特地去找過那位父親了,畢竟人家當初可是信誓旦旦的表示,要是兒子不聽話,他會出面收拾。結果,他卻發現狠話就只是狠話而已,這位父親完全沒有教訓兒子的意思,反而怕他有意見,還好生安撫了他一通,差點把他給逗樂了,這都是為了誰啊。
轉眼就是三年,經過幾年相處後,他就有意留下了。這戶人家雖是官家,卻天性平和,而自己這幾年拿了人家大錢,卻沒幫上什麽忙,到底虧心,再說,他對於未來並沒有什麽規劃,原本都打算養老了,如今趁著身手還在,對他們幫襯一二也不錯。
不想王府丞給他的待遇真心不錯,說跟他是半師之誼,還說將來會給他養老,他聽了就更安心了。一段時間後,他就把壓箱底的一套吐納之法也教給了他,原本他都打算帶進棺材的,可如今既然打算在這養老了,教了也就教了。再然後,人家就真當他是長輩了,以前是官方的齊師傅,這會就稱呼他齊叔了,孩子們呢,則稱呼他齊爺爺。最後,王家次子更是成了他的衣缽傳人,當然這是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