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帥一下將本子翻到了第一頁,只見上面寫著“滇西防空工程於1972年1月13日正式開建,工人總計324人……”
他又連忙往後翻了十幾頁,之前秦佳人在這個地方留下了折角,這裡記錄的是對工人的詳細分工和現場安排,最後一行字赫然寫著:“1972年12月7日,三號工段正式完工,現場工人總計614人。”
讀到這裡鮑帥臉色頓時一變。
大偉見他這副模樣,用胳膊捅了捅唐警官,小聲問道:“老大,他怎麽了?不就是時間對不上嗎?”
唐警官臉色也不太好看,聽到大偉的問題瞪了他一眼說:“你怎麽不用用腦子呢?當時是什麽時代?沒有國家立項就能在這深山老林裡搞這麽大的工程,什麽人有這個膽子?有這個能耐?
還有,那個年代可不是市場經濟,更沒有私營建築公司,六百多個工人的吃喝拉撒怎麽解決?建築材料到哪裡購買?買來以後如何運輸?工人又要去哪裡招聘?這麽大的動靜又是如何瞞過地方政府、森林公安和邊防武警的?”
大偉被一連串問題問得蒙圈,還沒反應過來,又聽鮑帥接著說。
“還不止這些,之前我就有些奇怪,國防項目這麽大的事情,理工大怎麽可能交給梁丙隆這樣一個普通教授?
現在看來,這個項目從規劃建設,到國家立項,再到最後交給梁教授必然是早有預謀,這背後的勢力之強簡直令人發指,相比起來梁教授,或者說整個課題組倒顯得無足輕重了。”
“你是說……那個所謂的資方?”
唐警官的臉色又難看了幾分。
鮑帥點頭道:“對,就是那個所謂的資方!
從這個防空洞的規模來看,課題組很可能只是冰山一角,他們背後的那個神秘資方恐怕才是一切的主角,而這個主角遠比我們想象得還要龐大得多。
雖然我沒有經歷過那個年代,但我能想象得到,就連買一斤米都需要糧票,出趟差都需要介紹信的時代,要在國家框架之外組織這樣一個大規模的項目,簡直就是不可能辦到的事。
這個神秘的資方必定手眼通天,並且還擁有難以想象的財力!他們花了這麽大的代價,籌劃了這麽多年,想要得到的東西究竟又是什麽?”
鮑帥覺得之前想得實在太過簡單,神秘試驗、血腥現場、被吸乾的屍體、強大的統籌能力、難以想象的財力,這一切似乎醞釀著一個巨大的謎團,而不簡簡單單是幾個瘋狂科學家為了理想或者為了錢而做的一場瘋狂試驗。
聽鮑帥一說,其他幾人也都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頓時沉默下來。
過了半晌,秦佳人突然問唐警官:“老大,要說那個年代存在這種組織實在有些難以想象,這會不會是國家的某個神秘項目,類似兩彈一星那種高度保密的?”
唐警官搖了搖頭:“可能性非常低,我們特調局不是普通警察,能接觸到的保密權限很高,如果是國家的保密項目沒理由查不到任何資料。
而且這個案子上面非常關注,我們的每一點調查進展都會及時上報,如果真的涉及兩彈一星那種層次的保密項目恐怕早就被叫停了。
所以綜合來看,鮑帥剛剛說的最有可能,這大概率是某個手眼通天的神秘組織暗中操縱的結果。”
聽完這番話,其他幾人不約而同地吸了口氣,唐警官見鮑帥仍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不禁問到。
“你還覺得哪裡不對嗎?”
鮑帥點了點頭:“的確還有一個地方不對,從神秘組織到梁教授,這中間似乎少了一個環節?”
“少了一個環節?”
“對,這個項目先上車後補票,最後做成了國家項目,表面上環環相扣幾乎沒有任何破綻,但問題是從資方到梁教授,這中間似乎存在著一個斷層。”
“什麽斷層?”
“理工大!就算是那個神秘的資方早就跟梁教授接上了線,但在當時那個年代也不可能越過學校,直接把項目交給梁教授個人。”
“你是說……”
“學校的高層一定有知情人,說不定就是直接參與者。
之前去拜訪孫老院長那一次,他先是說記不清梁教授的事,可後來卻又斷斷續續說了許多細節,一開始我以為是他年紀大了,記憶比較遲鈍,但現在看來,他明顯是閃爍其詞,避重就輕。”
“你說孫老是知情人?”
“嗯,他是學校領導,又是梁教授的直接上級,如果沒有他的首肯,這件事絕對辦不成,所以他即使不是直接參與者,也肯定是整件事的知情人!”
唐警官臉色一變,對大偉說:“立刻通知家裡,把孫老先控制起來。”
“是!”
大偉連忙從背包中取出衛星電話,與S市總部聯系,可搗鼓了半天也沒見他說一句話。
“怎麽回事?”
唐警官不耐煩地問。
“呃……好像是沒信號……”
大偉一臉茫然地說。
“出去試試。”
“哎……”
大偉抓著衛星電話一路小跑出了屋子,沒過一會兒又跑了回來,衝唐警官搖了搖頭。
衛星電話竟然會沒有信號?是因為山裡的自然環境,還是說有人蓄意干擾?
若是之前,唐建國絕不會認為犯罪嫌疑人會擁有干擾衛星電話的能力,但現在他已經不那麽自信了。
見幾人的臉色都不太好,唐警官擺了擺手。
“稍後再聯系吧,先仔細檢查一下這個房間,看還有沒有其他有用的線索。”
眾人立刻分頭查看起這個房間。
然而,這個房間被破壞得非常徹底,除了秦佳人找到的那本工作日志之外,幾乎所有的紙張都被鮮血浸透,其實就算是那本工作日志也被鮮血浸透了大半,能夠得到的信息非常有限。
忙活了兩個多小時,眾人將整棟小樓裡裡外外仔細搜查了一遍,卻沒有再找到任何有用的東西。
唐警官看了看表,此時已經快到天黑的時間,大家今天都很疲憊,再這樣找下去不僅沒有多大意義,恐怕還會耽擱明天的行程。
想到這裡,他搖了搖頭,叫眾人都回到了一樓,先修整一晚再說。
回到一樓之後,眾人各自分工,打掃出一片乾淨的地方,然後生火準備晚飯。
鮑帥則將那張偉人像重新轉了回來,不出所料,沉下去的樓梯再度升了上來,將地下室的入口完全掩蓋。
入夜,幾人繞著火堆圍成一圈,各自鑽進睡袋休息,唐警官第一個守夜,坐在火堆旁愣愣望著閃爍的火苗,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在漆黑而寂靜的地下室中,那具缺了一條腿的乾屍忽然顫動了一下,從它大張著的嘴巴裡爬出一隻奇怪的甲蟲。
甲蟲有拳頭大小,渾身漆黑,橢圓的硬甲前端長著類似螳螂的腦袋,兩片小指粗細的鉗形嘴巴一張一合,腦袋下方生著一對大鼇,拖在地上發出細微的金屬摩擦聲。
甲蟲順著屍體爬到牆邊,正要鑽進一個小縫之中,就在這時,一隻乾枯的手掌突然從旁邊伸了過來,一把抓住甲蟲,扔進了嘴巴裡。
原來竟是旁邊的一具乾屍活了過來,這具乾屍被人腰斬,只剩上半截身體,兩隻眼窩早已腐爛,留下一對黑洞洞的深坑
乾屍的嘴裡長滿尖牙,一上一下地嚼著甲蟲,發出一陣炒豆子的聲音。
它吞下甲蟲,身上的皮膚似乎柔軟了幾分,乾癟的腦袋緩緩轉動,發出“哢哢”的聲音,竟像雷達一般旋轉了360°,掃視了整個房間一圈。
接著,乾屍伏下身體,的兩隻手臂扣著地板,開始慢慢向門口爬去。
快要爬到門邊的時候,乾屍忽然一愣,然後馬上趴到地上,似乎又變回了一具死透的屍體。
幾秒種後,從牆邊的一道裂縫之中伸出了一條大約三厘米粗細的肉須,肉須呈褐色,像是章魚的觸角,又像是一條長長的毒蛇,沿著牆角一路伸到了木門外。
此時,地下室已被升起的樓梯遮住,然而木質樓梯早已腐朽,留下一個直徑大約兩厘米的小洞,一樓的火光透過小洞照進地下室,如同一把小小的手電。
肉須慢慢靠近小洞,尖尖的前端如同綻放的花蕊,突然裂成了四半,每一半上都長滿了又細又尖的牙齒。
被四半尖牙包裹的花蕊中心,是一隻滾圓的眼珠,眼珠滴溜溜一轉,似是思考了片刻,接著慢慢湊近小洞,向一樓望去。
一樓,鮑帥還沒入睡,他望著老唐的背影忽然小聲地喊。
“喂,老唐。”
唐警官回過頭。
“怎麽了?”
“我很好奇, 你是特調局的人,一開始為什麽會接手我的案子?就是報假案那個,這不是越俎代庖……呃,大材小用了嗎?”
“哼,你以為我想啊?還不是被這個人口失蹤案煩得受不了,才到曾經戰鬥過的派出所去透透氣,沒想到遇上你這麽個奇葩。”
鮑帥嘿嘿一笑。
“要不是遇上我這麽個奇葩,說不定你還得繼續被這個案子煩呢,得了便宜還賣乖。”
唐警官氣笑了:“你這小子,無組織無紀律,運氣還不好,誰遇到你簡直是到了八輩子大霉。”
鮑帥一聽這話,立馬不樂意了:“哎哎哎,怎麽就倒霉了?你遇上我,立馬查到了關鍵線索,不知道知恩圖報就算了,還在這說風涼話。”
“知恩圖報?報什麽?報你把我們帶到這鬼地方的大仇啊?你看看這個地方,哪裡有點人味?還不知道後面藏著什麽呢……”
鮑帥撇撇嘴:“還人味呢……我看是你三天見不到老婆,想女人味才是真的……”
說到這裡,鮑帥的鼻子忽然抽了抽,臉色漸漸變得凝重。
唐警官本來還想調侃他幾句,忽然見到他這副模樣,微微一愣。
“你怎麽了?”
鮑帥皺著眉頭,輕輕擺了擺手,示意唐警官不要說話,然後小心翼翼地站起身來,朝樓梯口走去。
看了一會兒,見樓梯沒什麽異樣,他剛想是不是自己神經過敏,卻突然看到了樓梯上的那個小洞。
鮑帥想了想,慢慢湊近小洞,睜大眼睛朝裡面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