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會議室,肖局在辦公室裡對著楊居厚就是一頓劈頭蓋罵,等到他發完了幾句牢騷之後,兩人這才沉下心來促膝長談。支隊長的壓力大,肖局的壓力也一點都不小,他端起楊隊遞過來的水杯,一口氣咕嚕嚕的灌下,繼而沉默不語。
“他們這是在挑釁。”
肖局臉色陰沉,突然提高了音量低吼了一聲。
支隊長訕訕的點了點頭,立在一旁靜默的站著,面色尤為凝重。
“坐吧。”
肖局頓了片刻,偏頭說道。
支隊長知道肖局現在已經大致消氣了,苦笑的應聲點頭,坐在了他的左手邊,自己也喝了杯水。
“渴死我了。”
“開會不喝水嗎?”
“氣氛太凝重了,沒敢喝水。”
支隊長輕聲回答道,正視的看向了肖局。
肖局沒好氣的哼了一句,低聲問道:“會議散了,他們人呢?”
“領了任務各自回去了,飯都沒吃,我們必須爭分奪秒。”
“爭分奪秒...我告訴你,這個嚴虎,還有那個趙宏,一定要給我盡快抓住了,決不可放走。”
肖局鄭重囑咐道。
“是,這個您放心。”
“放心不了。”
“肖局,您對我還不放心嗎?”
支隊長苦笑不跌,心想‘肖局怎麽像個小孩子似的’,話中卻有些酸溜溜的,實在是委屈。
肖局悶聲不說話,長歎一聲,凝視著眼睛,一字一句道:“剛才在會議室裡方仁這家夥叫我注意影響,怕擊潰了你們的士氣,所以隻好拿你出氣下台階了,你懂我意思吧?”
“我們都懂,在這個節骨眼上就怕內訌,自己人懷疑自己人。”
“早該有這個覺悟了。”
肖局兩眼不含一絲雜質,從警三十多年來,還能夠不忘初心,這也是支隊長最為佩服的一點。
“此事不宜聲張,還得從長計議。”
“這是自然,在徹查的前提下不能擾亂軍心。”
肖局起身來回踱著步子,眉頭擰在了一起,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支隊長眼底一沉,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似乎在下定什麽決心,連忙起身湊到了他的身旁,低聲道:“肖局,有件事必須要向您坦白。”
“說吧,什麽事?”
肖局抬眉瞧了他一眼,從抽屜裡拿出了一包煙,給支隊長遞過去一支,自己叼了一支煙,客客氣氣的點火,感慨道:“年輕時養成的壞習慣,煩躁時就想抽煙,想戒也戒不掉了,像兄弟也像仇人。”
“不過這可不是個好東西。”
楊居厚輕吐道:“我在外頭安插了臥底。”
肖局愣了片刻,不過很快便釋然了,這話他一般只在禁毒支隊長的口中聽的到,但是很顯然臥底一事很常見,不算稀奇。
“就你一人知道嗎?”
“目前是的。”
肖局皺起了眉頭,他從這話中聽出了言外之意,似乎不是百分百的肯定,那就是可能會發生意外了。
“好吧,這人我也不過問了,你們小心行事,臥底...一定要保證他的安全,不能讓人心寒。”
肖局內心苦澀的一口接著一口抽著煙,他回想起自己曾經安插臥底的聯絡畫面,以及那一張張逐漸浮現在腦海中的‘黑化’英雄面孔,不禁暗自落淚。他卻無可奈何。
“不,肖局,這個人您一定要知道。”
“說說看。”
“凌薇。
” “是她?你怎麽不攔著,臥底是她能夠摻和的嗎?”
肖局控制不住自己,躥的一下子站了起來,聲音顫抖。
“是凌薇自己強烈要求的,當時我也很意外,不過更讓我感到意外的是,她有這方面的意識,而且格外出色。”
“這不是理由。”
肖局冷冷的回答,倒也沒有因此失去理智,狠狠的將煙頭按滅了。
“她心裡有魔障,就會永遠生活在陰影之中,這樣會毀掉她的。”
“臥底...會害死她的。”
肖局的五官全部擠在了一起,他把聲音壓得很低,生怕隔牆有耳,他是真的怕了,即便是局裡所謂的一把手,到如今他也絲毫不敢怠慢。
“我們別無選擇。”
他徹底沉默了,望著窗外大雨衝刷過的城市,空蕩蕩的煙灰缸已經被煙頭塞得滿滿,容不下一個看似強大的靈魂。
雨越來越小了,城市仿佛得以升華,煥然一新的輪廓在黑暗中熠熠閃光,紀樸軍要送他回去,韓粟再三婉言拒絕了,最後他也沒在堅持。會議上提出的與時間賽跑,向小鬼搶人的二十四小時輪值計劃,所有的警察都義不容辭,馬不停歇的忙碌起來。
空曠的水泥路,橘黃色的路燈映射下,清晰的捕捉著淅淅瀝瀝小雨的輪廓,年輕人漫步在校園中,影子被無限拉長。抬頭一望,感受著大自然的洗禮,昏暗的燈光打在身上,仿佛一個人的獨角戲。
他縮了縮身子,默然的繼續往前走去,這一條路很長,年輕人轉身便閃進了黑暗中,消失不見了。
年輕人躺在床上,閉上眼睛休息了會兒,那些揮之不去的畫面便如潮水般湧來,迅速的將他包圍,攻擊著他,無情的嘲笑著他...年輕人掙扎的翻了個身,驀然的睜開了眼睛,夜已深...
那是一個女人,珠光寶氣、妖嬈嫵媚,女人款款走來,玩弄世事的眼神中充滿了激情,你是誰?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裡。
又是女人,年輕人發現自己這輩子算是栽在女人身上了,他苦笑的起身,坐到了桌子邊,面對著畫架,卻不知道該怎麽下筆,腦海中的畫面模糊,隱約可見,宛如出閣待嫁的新媳婦。
這一夜注定無眠,年輕人靠在椅子上緩慢睡著了。
到了後半夜,老天爺給城市施壓,刮起了狂風,如同打了一針強力劑,暴雨又至。年輕人做夢了,夢見自己成了一個香饃饃,周圍是各色各樣的女人,年輕人在夢中沉淪,享受著現實中無法體會的歡愉。燈紅酒綠的生活讓人麻木,殷紅的鮮血流入高腳杯中,灑向了白色的粉末,畫面轉而一變,女人瘋狂的撲向了自己,不要命的索取。突然間揚起了注射器,狠狠的插入了年輕人的頸脖中,一陣抽搐之後視線逐漸模糊,越來越黑,越來越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