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無際的平原上，遠方突然出現一個黑點，黑點臨近，一個龐大大物噴出黑色的吐息，如一隻史前巨獸轟隆向前。

　　地面轟轟作響，車廂內的托尼也隨之上下顛簸。

　　他的臉色有些不好，但相比已經吐了好幾次、臉頰接近雪白的羅恩來說，已經算不錯了。

　　火車才開了兩個小時，他就吐成這副模樣，托尼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要不我們在下一站下車?”瓦特有些不忍，出聲道，

　　“不，不用下車，我能行。”

　　沒等托尼開口，羅恩就拍著胸口大聲保證，說完，還起來活動幾下，證明自己沒問題。

　　見他這樣，托尼只能搖頭，想了想，說道，

　　“你可以試著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想些有趣的事情，比如，柯林斯爵士在發現家族的繼承人和其他男性有不正當關系時，會有什麽樣的反應?”

　　“你不覺得這很有意思嗎?”

　　羅恩苦著臉，搖頭道，“少爺，我感覺不出來，直感覺惡心、反胃！”

　　“好吧！”托尼拉下眼皮，歎道，“連這個方法都不行，你完了，徹底沒救了。”

　　羅恩越發愁苦，屁股下傳來的震動仿佛要把他身體裡的每個細胞都震成單體狀態，一邊的瓦特面帶茫然，不知道托尼剛才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家族的繼承人和其他男性有不正當關系?”

　　他摸摸下巴，感覺自己好像錯過了什麽。

　　……

　　就在托尼在一望無際的大草原上感受列車帶來的痛苦時，另一邊，混亂的大半天的威斯特城堡終於平靜下來。

　　柯林斯夫婦花費大量時間、動用所有人脈關系、做了無數次保證後，這次醜聞終於平息了。

　　但這是暫時的，要不了多久，隨著賓客們回家，它會像荒原裡被火星引燃的野草以恐怖的速度向世界蔓延。

　　詹姆士·特裡和傑瑞·杜克會登上娛樂報紙的頭條，成為所有人批判的對象，與他們相關的兩大家族也會受到重大損失。

　　為了減弱事件的影響，當天上午，柯林斯爵士就讓管家卡森前往裡士滿，拜訪各大報社的社長，做出承諾、給予錢財……使用各種辦法，讓他們放棄這次醜聞的相關報道。

　　代價是慘重的，好在結果還不錯，憑借柯林斯爵士多年積累的聲望，各大報社的社長同意了這個請求。

　　可是，麻煩才剛剛開始。

　　下午三點，格蘭特神父帶著一群神職人員來到威斯特城堡，要求城堡主人交出那兩個違背戒律的異端。

　　他們鬧得很凶，即使坐在三樓的書房裡也能清楚地聽到。

　　卡斯帕·柯林斯轉過腦袋，面無表情地看著縮在椅子上瑟瑟發抖的遠方侄兒。

　　他不喜歡這個粗鄙的漁夫，一點都不喜歡，甚至還有點厭惡，但血脈上的羈絆讓他不得不屈服，柯林斯家族已經傳承三百多年了，決不能在他手裡斷掉。

　　“你有什麽話要說嗎?”

　　詹姆士抬起頭，面色蒼白，顯然還沒從之前的事件中恢復過來。

　　看他這樣，爵士放在桌子下的手握成拳，緊繃的臉上隱隱透著無邊的憤怒，

　　“為什麽，為什麽你會在傑瑞·杜克的房間裡?”

　　“我……”

　　詹姆士哆哆嗦嗦，努力回想昨晚的事情，可怎麽也想不起來，“我……我真的不知道，隻記得喝了很多酒，然後…然後就沒了。”

　　“你個混蛋！”

　　柯林斯抓起桌子上的燭台直接砸過去。

　　啪！

　　燭台擦過他的肩膀，砸在後面的書架上，兩本書籍掉落下來。

　　詹姆士連忙低頭，身體輕輕顫抖著。

　　“你…你…”

　　柯林斯抬手指著他，臉頰充血變得漲紅，怒火充滿胸腔，恨不得撕碎這個敗壞家風的“雜碎”。

　　咚！咚！咚！

　　這時，敲門聲響了。

　　柯林斯深吸口氣，喝道，“進來。”

　　屋門打開，臉色蒼白的溫莎夫人快步走過來，路過詹姆士身邊時，看都沒看他一眼，

　　“格蘭特那群人鬧得太凶，非要見你，仆人們快頂不住了。”

　　“卡森呢?還沒回來嗎?”

　　溫莎夫人搖頭，有些六神無主。

　　柯林斯眉頭緊皺，沉默了幾秒，道，

　　“你先出去頂著，我一會兒就到。”

　　“那…好吧！”

　　溫莎夫人哀歎一聲，提著裙擺走出房間，從始至終，她的眼神就沒在詹姆士身上停下過，一秒都沒有。

　　這種沉默的無視最為傷人，詹姆士感覺自己就像海嘯中的一節木筏，隨時都可能被海浪吞沒。

　　“舅舅，我…”他張張嘴，低聲道，“我是被人陷害的。”

　　“我喝醉了，動都動不了，怎麽可能去其他房間，舅舅，你要相信我，真的，我真的沒有做那種事兒。”

　　“我不喜歡男人！我…我…”

　　話說到這裡便終止了，詹姆士眼巴巴地看著對方，眼神透著期望與渴求，他很清楚，此時此刻，只有眼前這個人才能救他。

　　這年頭，被教會處死的同性戀太多了，裡士滿的聖約翰大教堂外至今還吊著兩具同性戀屍體，這是真主對世人的警告，也讓那些隱藏在人群中的同性患者膽寒。

　　教會的權威不容許被挑釁，卻可以用利益掩蓋。

　　經常很教會打交道的柯林斯爵士很清楚這點，也有辦法讓外面那些神職人員閉嘴，但這件事不能就這麽結束，他要找到那個陷害柯林斯家族的人，讓他付出該有的代價。

　　“昨晚的事，你真的什麽都不記得了嗎?”他又一次問道，

　　詹姆士抓著昏沉的腦袋，用力回想，漸漸地，一個模糊的人影從腦中浮現出來，

　　“我想起來了，有一個人，我們一起喝醉的。”

　　“他是誰，叫什麽名字。”

　　“我不知道。”詹姆士苦著臉，“他好像沒說。”

　　“……”

　　柯林斯張張嘴，臉上閃過一次不正常的紅潤，急聲道，“那他長什麽樣子，身高、胖瘦、臉上有沒有特征。”

　　“我…我…”

　　詹姆士不敢抬頭，遲遲哎哎好半天才蹦出一句，“我沒記住。”

　　“你…你…你這個廢物，氣死我了。”

　　柯林斯爵士嘶聲大吼，臉頰迅速漲紅，一口氣沒上來，身體顫抖著，緩緩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