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萊特父子到家的時候,安德魯也辭別了一眾高層,做了上回家的馬車。
今晚的死局解開了,可杜克議員卻並沒有顯得多麽高興。
團結是民主黨的傳統,也是它為什麽能打敗眾多對手成為美國第一政黨的原因,可羅納德的當中表態卻為這份團結埋下隱憂,也把安德魯本人推到了分裂的對立面。
今晚過後,定會有許多反對羅納德的政界人士放棄對他的支持,轉而投向尼斯·萊特的懷抱。
這就是分裂造成的必然結果。
“該死!”
安德魯一拳砸在車窗上,為了這次競選,他幾乎付出了全部,不但拿出家族幾十年積攢的儲備資金,還搭上自己的兒子,他付出了這麽多,怎麽能忍受失敗?
“塔裡,不回家了,去胡安街!”
“知道了,老爺。”
車夫調轉馬頭,和隨行保鏢一起向南方奔去。
馬車穿過喬治亞州有名的奴隸市場,來到東側的胡安街街口。
安德魯走下馬車,讓車夫和護衛留在原地,自己則沿著肮髒的路面向前走,在一處掛著“偵探事務所”牌子的門店前停了下來。
他抬手在鐵門上連拍五下。
咚咚咚的聲音回蕩在幽靜的街道上,幾個酣睡的流浪漢抬頭看了一眼,發現那人敲得是胡安街17號的大門時,連忙背過身,頭都不敢抬。
這片地方有個不成文的規矩,17號的鐵門連接著地獄,凡是怕打它的人都是魔鬼的信徒。
夜風漸漸加強,吹得大衣四散飛舞,伴隨著咿呀呀的摩擦聲,沉重的鐵門裂開一道縫隙,一盞油燈出現在門縫裡,燈光上下晃動,照亮那張陰沉的臉。
“原來是杜克議員。”
聲音從門內傳來,鐵門打開,一個年紀約在三十歲、身材不高、穿著破舊燕尾服的白人青年走出來,他一邊點頭哈笑,一邊埋怨道,
“有什麽事派人通知一下就行,我自然盡力去做,您怎麽親自過來了,讓人看見了不好。”
安德魯沒理他,像進自家房子一樣抬步走了進去。
青年探頭向街道上看了幾遍,確定沒人跟蹤後,用力把鐵門合上。
閃爍的燭火照亮了昏暗的大廳,大廳裡的家具很少,除了喝水洗漱的家夥,便只剩下一張桌子、兩個櫃子、三張單人沙發和一個桐木定製的布告欄。
布告欄上釘滿了畫像,畫像上的人安德魯大部分都不認識,除了那個長相英俊的少年。
少年正是托尼·萊特,他的畫像也在布告欄上,處於中央位置。
“傑瑞讓你查的事怎麽樣了,有沒有結果。”
青年從廚房裡端了兩杯熱咖啡過來,一杯自己喝,一杯遞給安德魯,見他沒有伸手,就把咖啡放在桌子上,說道,
“結果已經很清楚了,就是萊特家族的二少爺,可是……”他揉著雞窩似得腦殼,尷尬道,“沒有證據。”
安德魯眉頭緊皺,冷聲質問道,“為什麽會沒有證據?”
“……”
青年卡殼,實在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這個奇怪的問題,若是換做其他人,敢這樣問,早就一拳揍過去,可眼前這個人不同,他是自己的舅舅,在他面前,自己連還嘴的勇氣都沒有。
安德魯也意識到自己說了一句很蠢的話,輕咳一聲,道,
“一點證據都沒有嗎?”
青年想了想,回道,“對方的計劃很周密,各個環節都執行的一絲不漏,
我到現在還有很多疑點沒有解開,要想在短時間內找到證據,只能從他本人下手, 可是,您知道的,他是杜克議員的兒子,現在又是非常時期,這樣做的話,對您可不是好現象。”
綁架羅恩和綁架托尼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前者雖然也是萊特議員的人,但畢竟只是護衛,後者就不一樣,他是萊特家族的嫡系子孫、候選州長的兒子,在投票日前夕綁架候選州長的兒子,民眾就算腦子再傻也明白這和杜克家族脫不了關系。
“證據其實並不重要,只要確定他是陷害傑瑞的凶手就行了。”
沉默了片刻後,安德魯忽然說了一句很奇怪的話,說完,目光對準青年,寒聲道,
“你能確定托尼·萊特就是凶手嗎?”
“我百分百確定。”
“能確定就好,這件事不用再查了,也不要告訴傑瑞。”
青年一怔,不知道舅舅為什麽要這麽做,還是點了點頭。
“你母親呢?我要見她。 ”
“她不在家。”
“我說了,我要見她,現在就見。”
安德魯不為所動,語氣非常強硬。
“這個…”青年使勁抓著腦袋,因為童年經歷的關系,在舅舅面前,他總是硬不起來,
“那好吧!您跟我來。”
說著,拎起油燈,轉身向後門走去,安德魯緊跟著,兩人穿過遍布流浪貓和流浪狗的胡同,來到郊區一處破舊的二層小樓前。
樓前的階梯上窩著一隻毛發鋥亮的黑貓,黑貓的眼睛是暗黃色,就像兩顆浸水的琥珀,在黑暗中散發著淡淡的熒光。
青年從口袋裡摸出一塊肉干,道,
“我要見母親。”
黑貓縱身而起,叼住青年手裡的肉干,四肢落在圍牆上,一個折返,如飛翔的鳥兒跳到二樓窗台上。
安德魯抬頭掃了一眼破舊的樓房,眼中不禁露出複雜的神色,低聲道,
“她一直住在這裡!”
“這附近人不多,很適合母親住。”
青年隨口說道,見黑貓出來,連忙上前,掏出兩塊肉干,黑貓叼起肉干,滿意地看了他一眼,邁著輕盈的步伐消失在大門下方的貓洞裡。
隨著它的出現,小樓頓時響起悉悉索索的聲響,就好像無數老鼠在天敵的追捕下瘋狂逃竄。
青年滿臉尷尬,不敢去看安德魯的表情,等聲音消失後,才走上前,推開大門,尬笑道,
“舅舅,現在可以進去了。”
安德魯嘴角劇烈地抽搐著,沉默了許久,才咬牙走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