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安德魯還對妹妹的遭遇感到一絲愧疚,可當他看到屋內的場景後,這點愧疚瞬間就沒了。
雜亂又肮髒的地板上,米粒大的老鼠屎隨處可見,角落裡還有一堆骨頭,從覆蓋在骨頭上的衣物判斷,這些都是人死後留下來的。
空氣中充滿了刺鼻的味道,有些臭,還有點酸,混合在一起就像被鹽酸浸泡的屍體。
安德魯捏著鼻子,臉色陰沉得嚇人,對於這個同胞妹妹,他實在說不上好感,杜克家族也沒人喜歡這個怪胎,一個女人喜歡什麽不好,偏偏要去擺弄蟾蜍、毒蛇、蝙蝠、蜥蜴一類的奇怪東西,為此還離家出走,去森林深處向巫師求教巫術。
真不知道她是怎麽想的。
“她在哪?”
安德魯一刻都不想在這裡多待,語氣十分不耐。
青年伸手朝上指了指。
安德魯瞪了這個外甥一眼,大步向上走去,皮鞋踩在木質樓梯上發出咿呀咿呀的聲音,感覺腳下的木板隨時都有裂開的可能。
二樓的情況比一樓好了不少,至少地上沒有乾巴巴的老鼠屎。
那隻黑貓正窩在桌子上撕咬肉干,看到安德魯時,低聲叫了一下,右手邊的屋門開啟,一個面容枯槁的老太婆緩緩走了出來。
老太婆披著灰色頭蓬,腦袋藏在頭包裡,只露出一張飽經風霜、布滿歲月溝壑的蒼老面孔。
她的身體很瘦,赤著雙腳,沒有穿靴,手裡抱著一根木杖,上半身佝僂著,就像風燭殘年的老人。
看到她的樣子,安德魯心裡很不是滋味,這是自己的親妹妹,才五十多歲,就老成這幅樣子,他微歎一聲,道,
“別住在這裡了,跟我回去吧!”
“跟你回去?”
“瑟瑟瑟瑟!”
老太婆詭異地咧著嘴,露出滿口黃牙,舌頭呼啦啦響,就像擺動尾巴的響尾蛇。
“回去做什麽,再被你趕出來?”
“我知道你是什麽東西,你也清楚我是什麽貨色,咱們就別浪費時間了,說吧,找我做什麽,看在你幫我照顧兒子的份上,我可以破例幫你一次。”
安德魯很不喜歡對方的說話方式,可時間不等人,他也不想和這個老太婆耗下去。
“我要你對付一個人。”
“誰?”
“萊特家族的小兒子,托尼·萊特。”
“為什麽?”
“給你的侄子報仇。”
“哦!”
老太婆驚訝了一秒,瑟瑟地笑了起來,“姑姑給侄子報仇,似乎沒有什麽不妥,好,我答應了,你需要我怎麽做,殺了他?”
“殺他的話,我就不來找你了。”
“說的也是,以你杜克議員如今的身份地位,找幾個殺手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
安德魯沒有理會老太婆話語中的譏諷,緊握手杖,一字一句地喝道,
“我要他身敗名裂,像臭水溝的老鼠,永遠被世人嘲笑。”
低沉的話語帶著無盡的寒意,好似一場寒風吹過,屋內的溫度都下降幾分,黑貓似乎察覺到什麽,身體半躬著,瞳孔一動不動,隨時做好攻擊的準備。
身為父親,眼睜睜地看著兒子被人陷害成同性戀,為此丟掉軍職、前途、人生、命運,變得一蹶不振,安德魯心中的殺意早已沸騰如火,若不是為了競選,他早就把那些嫌疑人抓起來,一一拷打,不信找不到幕後凶手。
現在好了,凶手找到了,是老對頭的兒子,
新仇舊恨,正好一並解決。 “殺人簡單,讓人身敗名裂很麻煩。”
老太婆抱起黑貓,一步一步地走到中央的靠椅上,扶著把手坐下來,慢吞吞地說道,
“我需要時間準備,還需要錢。”
“多少?”
“一萬美金。”
聽到這個數字,樓道裡的青年忍不住出聲道,
“母親,是不是有點多了!”
“你閉嘴!”
老太婆瞪了兒子一眼,渾濁的目光落在杜克議員身上,道,
“你知道的,這是規矩,規矩不能隨便破。”
“好!我答應你。”
安德魯咬緊牙關,心頭仿佛在滴血,若在以往,一萬美金對他來說不算什麽,但今時不同往日,為了州長競選和拯救自己的兒子,他幾乎花光了所有儲備資金,現在家裡可支配的現金還不到兩萬,這一萬美元幾乎要了他半條命。
“明天上午,會有人把三千美金送過來,余下的七千美金,等這件事成功再說。”
說完,也不等對方回答,轉身就走。
青年埋怨地看了母親一眼,快步跟了上去。
兩人走出小樓,安德魯停下來,沉聲道,
“過段時間,我給你安排一份體面的工作,那些見不得光的地下勾以後不要再沾了。”
“這個……”
青年滿臉遲疑,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見他這樣,安德魯沒再說什麽,默歎一聲,邁步離去。
……
商業不關乎政治,這是一個極其欺騙性的笑話。
不管在哪個年代、哪個國度,兩者都密不可分,很多時候,前者都要受後者支配。
晚上十點,托尼寫了三封信交給羅恩,一封寄給遠在北方的大哥安迪,一封寄給心情鬱悶的菲奧娜,最後一封則有些特殊,是托尼專門寫給柯林斯爵士的,
對萊特議員來說,前任民主黨主席卡斯帕·柯林斯爵士絕對是一個強有力的盟友,至於能不能成功,只能看天意了。
隨著投票日的臨近,亞特蘭大的氛圍越來越濃烈,尼斯·萊特和安德魯·杜克針鋒相對,不斷進行拉票演說,兩人的團隊也在做最後的努力,發動所有的人脈關系在城市各處建立關於州長競選的演說搭台,全天候,都有政界人士上台演講。
城市的盛況吸引了許多外地人駐足, 一時間,亞特蘭大的賓館人滿為患。
托尼已經兩天沒見到父母了,他們倆人不是在會客室和各地使團代表談話,就是在競選團隊的安排下出席高層的家庭晚宴。
家裡的氣氛很怪異,所有人都行色匆匆,忙碌了一陣天,臉上還帶著意猶未盡的亢奮,也不知道這股興奮勁是從哪兒來的。
每次回到家,托尼感覺自己就像個外人,大廳裡總有不認識的坐在沙發上,會客室的屋門半開著,時不時傳來萊特議員忽高忽低的聲音。
這家不能呆了!
眼看情況越來越亂,托尼索性搬了出去,和莉安娜住在不遠處的小別墅裡。
這兩天的時間,在舅舅和卡摩爾·林德的幫助下,托尼辦完了煙廠和酒廠的一切手續,抽空還解決了原材料的問題。
卷煙機的初審文書沒有問題,現在只剩實質審核,實質審核通過後,就可以和正式機械廠簽訂訂單合同。
一切都有條不紊地進行著,要不了多久,煙廠就能正式投入運作。
“少爺,這裡有你的一封邀請函。”
傍晚的時候,仆從推門走了進來,把一張裝飾精美的請帖放在桌子上。
托尼打開請帖,邊看邊問道,
“誰送來的。”
“一個賣報的報童,我問了他一下,報童說是一個非常漂亮的紅衣女士給了他十美分讓他把這封邀請函送到您手中。”
“哦!非常漂亮的紅衣女士!”
托尼輕輕一笑,手指按在請帖下方,那裡有一個名字—艾瑪·克裡斯多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