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樓蘭外城,鳳盧內,凰舞緩緩進入。自從隨安歸回到樓蘭,她便一直居住在王宮內,日夜陪安歸忙碌國事。此刻踏進鳳盧,心裡突然覺得特別溫馨。
但想起太后所說的那一席話,凰舞不由得心如刀絞。
從王宮出來後,她本想四處走走,散散心,結果走著走著便來到了久違的鳳盧。
“凰舞姐姐,你怎麽來這裡了?陛下不是宣告你們要成親嗎?”侍女荷蘭見凰舞臉色憂鬱,便上前問道。
“我,我只是過來看看!”凰舞說著便進入自己的閨房。
然而,此刻的荷蘭越發覺得凰舞的舉動有些不對勁,但也沒能多問,只是站在門口看著。
屋內,凰舞靜坐。但是腦海中卻又出現了太后的話!“她是外邦女子,她的身份是奴隸!”
緩緩伸手,摸了摸肩頭的奴隸印跡,終於忍不住大哭起來。
雖說太后最終答應了安歸和凰舞成親的請求,但是凰舞知道,自己是外邦女子的身份不可改變,甚至,自己肩上的那顆奴隸印跡時長在告誡自己,她就是一個奴隸。
然而,就在此刻,桌上一把做工精美的小刀出現在自己眼裡。
凰舞緩緩伸手,拿起小刀。而後看看銅鏡中自己那張憔悴的臉,喃喃道:“我不是奴隸,我不是奴隸,我隻想跟我愛的人在一起!”
話閉,緩緩褪下上衣。
門外,荷蘭透過門縫,看到凰舞左肩上的奴隸印跡後,一臉的驚訝。緊接著便是一把白晃晃的小刀出現來眼前。
荷蘭以為,凰舞會自尋短見。便立刻抬腿上前。“凰舞姐姐,不要啊!”
然而,當荷蘭走近凰舞身旁時。凰舞卻已經手起刀落。硬生生的從自己的左肩上割下了一塊肉。
“啊!”鮮血緩緩流出。凰舞呐喊一聲,再看鏡中的自己,左肩上的印跡已經被割去。
“凰舞姐姐,你沒事吧!”荷蘭上前,拿起一塊布,捂住凰舞的傷口,關切道。
“你知道嗎?這個印跡陪伴了我六年,現在終於沒了。”凰舞說話時雖眼角不停的湧出淚水,但是荷蘭能夠聽得護凰舞言語間那滿滿的憂鬱感。
此刻的荷蘭也終於忍不住,流下淚來。他沒想到,一個女孩子為了心中那份愛,竟忍心用刀去割掉自己的肉。
“凰舞姐姐,你這是何苦呢?別動,我幫你包扎一下!”
“荷蘭妹妹,你知道嗎?世人都以為下嫁王族是因為榮華富貴,而我不是,我只是想跟我愛的人在一起。你知道嗎?六年前,我被胡匪抓捕,是陛下出手相救。而恰巧的是,陛下遇刺時我剛好路過城外的胡楊林。當見到陛下的那一刻,我就已經認定此人就是凰舞一生所愛之人!跟他在一起,凰舞心裡便有說不出的安全感!奈何,因為他是樓蘭的王子,我和他卻不得不分開。整整六年,我從未放棄過和他在一起。如今好不容易團聚,可我身上的這個奴隸印跡卻讓他為難!他是一國之主,總不能為了一個女子而失了威嚴!”
“姐姐,現在你把印跡割掉了,別人也不會再反對你們了!”
凰舞冷笑一聲。“印跡雖然沒有了!但是我這奴隸的身份卻永遠也洗不清!”
“凰舞姐姐,你不要這樣了!如果你因為一個小小的奴隸印跡而舍棄陛下,那才是對陛下的不忠,是對你們之間愛的不忠!”此刻,荷蘭已經為凰舞包扎完畢。
“那你說,我該怎麽辦?我真的不想讓陛下為了我而為難,
你知道嗎?陛下每天都為國事忙的焦頭爛額,我怎可忍心~”凰舞起身道。 “對啊!陛下如今如此勞碌,正是需要你陪在他身邊的時候!別想那麽多了,陛下是不會讓你離開他的!”
昭華宮,安歸漫步進入。站在門口,遲遲不願進去。一臉的惆悵足以說明此刻的安歸內心特別掙扎。
“你這是怎麽了?臉色為何如此難看?”太后塔雅看到門口的安歸,不解道。
見太后出門,安歸直接跪地。
“你這又是~”塔雅知道,安歸本是天塌下來都不會變色的人,此刻的反常讓塔雅覺得定有大事發生。
“姨母,匈奴派來使者,想要和我樓蘭換親,讓闕蝶遠嫁匈奴單於胡衍鞮!”安歸不知道此刻除了塔雅,他應該找誰訴苦。
“什麽?你答應了?”塔雅道。
“姨母,闕爹自小便由你照料長大,如今孩兒想征求您的意見,若您不同意,孩兒就算與匈奴反目也不會將闕蝶遠送匈奴!”
塔雅聞言,想是在思索著什麽,久久不語。
“姨母,匈奴大單於胡衍鞮,脾性暴虐,為了能夠從玉門關進軍大漢,便對我樓蘭是勢在必得。他是個不顧後果,隻知殺戮的人!若此次換親之事破裂,那我樓蘭將免不了生靈塗炭,甚至被滅國!”
“夠了!你不要說了,你先回去,容我再思量思量!”太后淡淡道。
王宮書房內,安歸此刻心急如焚。他怕太后不會答應此事,正在房內來回踱步。卻見監察司大臣阿提耶進入。“陛下,桑竹之事以被臣查出!這是監察奏疏,請陛下過目!”
安歸立刻接過。看著看著便又臉色鐵青。“什麽?娜依小公主還活著?桑竹貪汙王法還不夠,連娜依小公主的失蹤都與之有關?卻胡候,你為何在此刻中段調查?為何不查清小公主失蹤之事?”
安歸出生時,樓蘭發生宮變。永王爺巴托汗為了搭救安歸,便遣散自己的妻兒。
而沒想到的是,巴托汗之子在宮變後的第十年為巴托汗生下一名孫女。
可是難逃厄運。一家人正在為新添子嗣而歡呼時,卻被娜仁滿門抄斬。而那名女嬰卻被桑竹搭救。
“陛下,桑竹屬王親國戚,臣若沒有陛下口諭,不敢貿然調查!”卻胡候道。
“罷了!此事你就不用管了,將這奏疏改成罪狀,移交刑部。”安歸正說話時,暗影衛統領伊索進入。
“陛下,屬下已查明前幾日在樓蘭城出現的漢人,他叫謝庭,是漢朝官員,因得罪大司馬霍光而被發配至樓蘭。陛下,此人精通漢學,況且曾是漢朝眾臣,不知陛下~”
“本王知道了,這件事本王自由定奪。伊索,卻胡候已找到小公主娜依失蹤的蛛絲馬跡。很有可能與桑竹有關,你給我密查桑竹,務必找出小公主娜依的下落!”
“屬下遵命!”伊索領命即出。
午後,王宮膳食房,謝庭一副乞丐之容。面對一桌的美味佳肴而狼屯虎咽。一名侍從站在一旁。“先生,陛下有令,等先生吃完後去書房面見陛下!”
“面見你們的國王?”謝庭思索半刻。“老夫吃飽了,走,帶我去見見你們的陛下!”說著便抹一把油膩的嘴,跟著出門。
書房內,安歸正在查看著大臣們呈報的奏疏。謝庭進入,躬身道:“草民謝庭參見樓蘭王陛下!”
安歸這才抬頭。“謝庭?哈哈哈!你這廝~別來無恙啊!”
謝庭也抬頭,看道眼前的國王陛下竟然自己有過一面之緣。“嗨!老夫以為是誰呢!原來你就是樓蘭國王,當初老夫對你的身份也有過猜測,但是沒想到你小子居然是國王?”
侍從聞言,咳嗽一聲。想是阻止謝庭胡言,而被安歸製止。
“謝庭,我樓蘭求賢若渴,本王也深知你的經歷。不如留在本王身邊,做個官!你看?”安歸直接進入主題。
“哈哈哈!看來樓蘭王時了解了老夫的才華啊!可惜!我身為漢人,不能與昔日在匈奴的中行說一樣,背叛祖國。陛下之意老夫心領了!”謝庭說著,卻看見書按上那一份署名為公孫吉的書信,立刻道:“陛下,這是~”
“怎麽?你對這書信有興趣?”
“陛下,老夫想問,寫這書信之人是否是漢人?”
“是啊!他曾是安歸的授課老師!”
謝庭聞言,立刻大哭。“師兄啊!我有負先生教導,未能為國盡忠!”
“不知先生與公孫吉可是~”安歸問道。
“不滿陛下,公孫吉便是老夫之學長。曾一同拜師漢朝相國衛綰門下。可是自從先師西辭,我師兄弟二人便從此落魄。師兄公孫吉不知去向,而老夫我好不容易在朝廷某個一官半職,卻又被奸臣所害!”
“哦!原來先生與老師是同門。 安歸失敬。”安歸聽到眼前之人與公孫吉是同門師兄弟時,心裡對招撫謝庭的想法越發堅定,他已經領教了公孫吉的學問。如今又遇到公孫吉的師弟,覺得此人定是博古通今。
“先生,安歸請求先生入我樓蘭為官。與安歸一同謀取這西域之地!”
“什麽?陛下難道~”
“對!本王自即位以來便時刻像個開疆擴土,與匈奴和漢朝抗衡。只是身邊沒有縱觀全局的謀士,今日得見先生,乃安歸之興,請先生務必應允安歸之所請!”
“你是師兄的弟子,按理說,老夫應該扶持與你才是,可是你卻我漢朝的外邦,這種棄祖宗於不顧的事,我謝庭如何敢從命!”謝庭為難道。
“一個被自己國家摒棄的人,還談何祖宗!你們的皇帝勢大,其朝中官員魚龍混雜。德才兼備者數不勝數,你謝庭在其中,也只是汪洋大海之中的一粒沙石,而我樓蘭不同。樓蘭國本就人口稀缺,有才能這更是少的可憐。先生若入我樓蘭,安歸定將先生奉為上賓!”安歸急切道。
謝庭聞言,沉默了。對於安歸的請求,他也動心,身為文士,一聲的抱負便是以自己的才能謀取天下。如今中落,卻又被樓蘭王賞識,乃是萬幸。但是心裡那道宗族之砍卻遲遲邁步過去。
見謝庭遲遲不回應,安歸便道:“既然先生有所顧忌,安歸也不強求與先生。安歸言盡於此,是去是留還請先生自行定奪。”說著便轉生走出,留下謝庭一人在空蕩蕩的樓蘭王宮書房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