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元甲看著兄妹二人把兩盤點心風卷殘雲般地吞下了肚子,心裡一陣難過。自己從東北跑進關裡的時候,何嘗不是饑一頓飽一頓的,好在自己就是一個人,一人吃飽全家不餓,陳十六卻還得要照顧妹妹。
看著陸元甲臉色凝重,陳十六心下仍有些緊張,低聲問:“你們不會真的把我們送到官府吧?!”
“你們是如何發現那些契丹人可能是大官的?”陸元甲問道,他心裡對那個石律也有些好奇。
“哦,是這樣的……”
聽陸元甲沒再提官府的事情,陳十六心下稍安,開始娓娓道來。
“前幾日,我去童太尉府裡送煙火,在府門外遇到了那兩個人,他們拿了很多東西,一看就是去送禮的。說來也巧,我從府中忙完出來,那兩個人正好也出來。我一時好奇,便一路尾隨著他們。他們在街上又和一隊人馬碰了頭,裡面有幾個人一看就是契丹人。後來,他們都去了都亭驛,那便更沒錯了,這幫人肯定是契丹人了,之前又去過太尉府,太尉府又豈能是尋常契丹人去的……”
“都亭驛是什麽地方?“陸元甲打住了陳十六的話頭,突然問道。石律也曾說讓陸元甲去那裡找他。
正說得起勁的陳十六,聽陸元甲問起都亭驛,就更加眉飛色舞起來。
“都亭驛便是契丹蠻子在汴梁的居所,不瞞你們說,我們沒事經常到那裡轉轉,栓鞭炮的事情也不是第一回幹了,有一次……”
“哥……”陳燕雲一拉陳十六的衣角,緊張地瞅著陸元甲和陸彩衣。
陳十六也覺得有些失言,尷尬地抓了幾下腦袋,笑了笑不說話了。
“遼國往來東京的使者官署便在都亭驛。”陸彩衣輕聲對陸元甲道。
聽了陸彩衣的解釋,陸元甲便明白了,都亭驛應該就是遼國的大使館。
“那你們二人為何又盯著我們呢?”陸元甲問道。
“我……我看你殺了駱駝,算是救了契丹蠻子,還與他稱兄道弟的,很是客氣,以為你也是……,就想要看看你到底是什麽人。”陳十六解釋道。
“你不會以為我也是契丹蠻子吧?”陸元甲問道。
“看大哥你的長相……”陳十六支吾道。
聽了陳十六的話,陸元甲心裡也是暗自一驚。自己生長在吉林,在當世應該就是大遼國的屬地,那他還真是和契丹蠻子有些沾邊。
“陳十六,你是覺得他長得像契丹蠻子麽?”聽了陳十六的話。陸彩衣差點笑出了聲,抿著嘴問道。
包間之內,一時都有些尷尬,陸元甲竟也無語,臉有些漲紅。
“大哥才不會是契丹蠻子呢,契丹蠻子怎麽可能對我們這麽好!”
陳燕雲忽然插話道,還有慍怒地看著哥哥陳十六,讓人有些忍俊不禁。
陳十六聽了妹妹的話,也覺得自己剛才的話有些唐突,連忙道:“我隻是瞎說,大哥怎麽可能是契丹蠻子呢,不可能的……”
“我要是契丹人的話,此刻早已將你們……”陸元甲故作凶神惡煞狀,狠狠地說道。
兄妹二人縮了縮脖子,一陣訕笑。
“十六,你搞煙火有多長時間了?”
陸元甲對陳十六的職業很感興趣。火藥是老祖宗的四大發明,可是先進的火器卻都掌握在外國人手裡,國軍的王牌部隊不是德國裝備就是美國裝備,不知道大宋朝的時候是個什麽情況。
“三四年了吧……”陳十六答道。
“火藥都是自己配?”陸元甲問道。
“自己配,我們店裡的都是我配的。那個拴在駱駝尾巴上的鞭炮,看著與一般鞭炮差不多,其實威力要大一些……”陳十六不無得意地說道。
陳燕雲又不放心地扯了扯哥哥的衣角,陳十六隻好把剩下的話又生生咽下。
陸元甲點了點頭,他也回想起來那串鞭炮的響聲和氣味確實是有些不同尋常。
“大哥哥,我想問個問題……你們是怎麽覺察到我們尾隨在後面的呢?”陳燕怯生生地問道。
“嘿嘿……”陸元甲被她的問題逗得笑了起來。
特務連不同於一般戰鬥部隊,經常要搞一些抵近偵察或者突擊爆破,耳聰目明,反應機敏,是克敵製勝和保全性命的基本功。陳疤瘌來到特務連以後,經常和大家講些軍統裡面的特工軼聞,大部分人都認為是陳疤瘌在吹牛皮,談笑過後便忘了,可是,聽者有心,陸元甲卻從中卻受益匪淺。
陳疤瘌說,職業如果做得精到了,便會成為一種習慣。夥夫聞到油煙味就知道炒的是什麽菜,郎中聽到人呻吟就能知道哪裡不舒服, 特工無論走在哪裡都要隨時留意周遭的人,即便是上茅房,也要看看左右蹲著的都是些什麽人。
毛手毛腳的陳家兄妹自然是逃不過陸元甲的注意力的,而將他們擒住,也不過使了簡簡單單的一招“金蟬脫殼”。
“你們身上都是火藥味,還想瞞得了別人麽?”
陸元甲自然不能說出真實的緣由,隻能用話去搪塞。
陳家兄妹則有些信以為真,用鼻子在彼此身上嗅著,一臉的迷惑。
陸彩衣看得出陸元甲是在糊弄陳燕雲,卻也不好點破,心中倒是覺得陸元甲行事警覺也沒什麽不好。
“好了,都過了午時了,耽誤你們兄妹這麽長時間,很是抱歉,便請你們吃頓飯吧,如何?”陸彩衣起身說道。
“不耽誤,不耽誤的……”陳十六有些不好意思,連忙道。
結算了茶水錢,陸彩衣拉著陳燕雲的手先出了茶樓。
出了店門,陳燕雲拉了拉陸彩衣的手,嗲聲嗲氣地問道:“姐姐,那位哥哥是你的相公嗎?”
陸彩衣一愣,旋即,臉卻是一紅,心怦怦直跳。
“你這小丫頭,怎麽什麽都打聽!”陸彩衣輕聲斥道。
陸元甲和陸彩衣與陳家兄妹吃罷午飯後,在飯館門口互相道別。
陳十六將煙火鋪的位置告訴了陸元甲,請陸元甲有用得到他的時候,盡管去找他。陸元甲也叮囑兄妹二人以後再不可再莽撞行事。
陸彩衣還拿出一貫錢,陳十六則是堅辭不收,推讓半晌,兄妹二人還是空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