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我就不懂了，宗釋這老……老法師，怎麽還出言幫那幫人說話啊?這不是個自己過不去嗎?”

葉新梧在聽說了宗釋出言替維智解圍的消息之後，不由得一拍桌子，低聲嘀咕了起來。

“這就是你不如宗釋法師的地方了啊。你想想看，他這一席話。會帶來哪些可能得結果?”

趙晨一面和涅摩下著一局棋，一面呵呵笑著反問起葉新梧來。

要說這圍棋，還是朵顏從劉雨柔那兒學來之後又交給趙晨的。只不過令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趙晨剛一接觸圍棋，便展示出了驚人的天賦。原本只是想讓趙晨學會了棋能陪自己對弈的朵顏在發現及時趙晨讓她十目半她也沒有辦法獲勝之後，再也沒有同趙晨下過棋。

而趙晨身邊，一直以來都是些沒怎麽讀過書的大老粗。行兵打仗倒是在行，可要說到這下棋嘛，那都只有搖搖頭，假裝自己啥都沒聽到。

先前陸長歌還沒有死在完顏龍手下的時候，趙晨偶爾還能找這位出身非凡的將門子弟過過招。可在陸長歌去世以後，趙晨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摸過黑白相間的棋子了。

因此，當他聽說涅摩不僅武道非凡，棋藝在整個爛陀寺也是數一數二的消息之後，立刻找到涅摩，擺上棋盤同這位年輕的求不得法師對弈起來。

涅摩的棋風就如同他的武功套路一般，堅若磐石，密不透風。任憑執黑先行的趙晨如何左衝右突，涅摩都能輕描淡寫地將趙晨的攻勢化解。幾次三番下來，二人一路從四角殺到天元，也沒有分出一個明顯的勝負，一時間，趙晨倒是對這個涅摩刮目相看了起來。

“以前還當涅摩師傅只在劍法武道上造詣非凡。沒想到在棋藝一事上，涅摩師傅也有自己獨到的見解。”

聽到趙晨的誇獎，涅摩微微一笑，搖了搖頭輕聲道:“趙公子過獎了。師父曾經說過，貧僧棋路與武道都太過注重防守，過於保守，難成大器。反觀趙公子棋路，攻守相濟，這才是師父曾經所說的大道。貧僧的格局，還是太窄了。遇到實力相當或是比貧僧更弱的對手還好，可若是遇到一個實力可以碾壓貧僧的對手，那真是連搏一搏的機會都沒有了。”

趙晨在思考了很久之後終於落下一子，同樣笑道:“話也不能這麽說。若是你能一直保證自己就是最強那人，保證自己遇到的人實力不會碾壓自己，那不就可以立於不敗之地了嗎?大道三千，殊途同歸。誰又敢說你的路子行不通呢?”

趙晨話音剛落，在一旁安安靜靜思考了一陣子葉新梧突然一拍大腿，大聲叫了起來:“對啊！宗釋這一手！當真厲害了！一方面打消了外面對爛陀寺的閑言碎語，保住了爛陀寺的名聲不說，還讓爛陀寺的聲望重新回到了好點！另一方面還可以通過輿論惡心一下完顏龍，畢竟完顏龍也是整個西域潛在的敵人，能將他哄走的話那真是再好不過了！第三個當年，他這麽一說，還能在氣勢上嚇唬嚇唬維智他們，告訴他們‘老子知道是你搞得鬼，但老子大人有大量不追究’說不定這些天天吃齋念佛的和尚們良心發現，就不再搞這些花裡胡哨的東西了呢！天才！真是天才！嗯，本公子也是個天才，居然能看出這些東西！”

被葉新梧打斷了思維的涅摩在葉新梧發表完這番感慨之後終於也落了一子，隨後輕輕感歎一句:“這一手妙啊！”

也不知道他是在感歎趙晨的那步棋，還是在感歎宗釋的那一招將計就計。

趙晨見涅摩終於落入自己的圈套之中，不由得心情大好，

一邊落子一邊笑道:“宗釋法師以退為進，此舉當真是妙不可言啊。”涅摩捏著棋子，哭笑不得地望著趙晨:“趙公子，貧僧是說你這一步棋真是妙。”

說罷，涅摩大大方方將手中棋子往棋盒裡一扔，隨後對趙晨拱手道:“趙公子棋力精妙，貧僧自愧不如。”

趙晨伸手將棋盤上的棋子打亂，呵呵笑道:“涅摩師傅承讓了。趙晨不過運氣好而已。”

涅摩搖搖頭:“趙公子也不必謙虛，確實是貧僧技不如人。”

見二人一句終於下完，葉新梧總算找到了插話的機會:“誒，不過我說，這事情，真的能這麽簡單就解決掉嗎?”

聽到葉新梧這麽一問，本來笑意盈盈的趙晨和涅摩也是瞬間沉下了臉來。

趙晨看了涅摩一眼，緩緩搖了搖頭:“哪有那麽簡單，他們既然拿了李熾的銀子，就證明這些人早已經沒有了佛心。單單想要靠三言兩語就讓他們回心轉意，那怎麽可能?要是真有那麽簡單，咱們都可以試試去找完顏龍談談不要出兵的事情了。在爛陀寺內部沒有得出一個統一的結論以前，這件事應該是不會有結果的。”

涅摩有些不好意思看向二人:“倒是貧僧給大家都添麻煩了……”

趙晨擺擺手:“別這麽說。你有你的堅持和你的佛心，這些我們都理解。你也並沒有做錯什麽。就像我也會放下趙家軍的總總事情先去救我娘親一樣。知恩圖報，這也是咱們生而為人的根本吧。”

葉新梧點點頭:“晨哥兒說的沒錯，小和尚你也別想太多了。放心，我們肯定會支持你的！你師父的死因，我們也一定會查明的。反正現在目標已經有了，接下來再慢慢查查看，應該會有一個結果的。”

涅摩先是沉默，隨後歎了口氣:“哎，希望如此吧。求不得求不得，求之不得……”

正在趙晨和葉新梧因為涅摩的話有些尷尬的時候，一陣急促的敲門聲突然從屋外響了起來。

涅摩收斂心神，朝門外問道:“有什麽事嗎?”

一個稚嫩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法師，外面有個自稱阿史杜爾的人說要見您。我們趕了好幾次都趕不走，他一定要我們稟報才行。”

涅摩看了趙晨和葉新梧一眼:“此人貧僧不認識，難道是你們的朋友不成?”

趙晨葉新梧相視一笑:“當然是我們的朋友了，只是不知道他這次帶來的，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涅摩點點頭，對門口的小沙彌吩咐道:“把那位施主帶進來吧。”

沒過多久，隨著一聲“吱呀”聲音，房門打開，喬裝打扮了一番的阿史杜爾推門走了進來。

涅摩將棋盤收好，示意阿史杜爾找個位子坐下，隨後略帶便宜地對趙晨問道:“敢問這位是?”

趙晨笑了笑:“涅摩師傅也不算外人，直接告訴你也無妨。阿史杜爾是我趙家軍在西域的情報人員。若是日後有什麽需要聯系我的地方，也也可以直接找他。雖然我也不知道他用的是什麽法子，但是他傳遞信息的速度，絕對比咱們現在見過沒見過的所有方法都要快。”

阿史杜爾也是笑著對涅摩道:“阿史杜爾見過尊貴的法師大人。”

涅摩聞言連忙擺了擺手:“別別別，趙公子的朋友就是貧僧的朋友，杜爾先生以後直接稱呼貧僧法號就好了。不知道杜爾先生此番來我爛陀寺，可是有什麽要緊事要商量?”

阿史杜爾點點頭，對趙晨拱手道:“少將軍，此番前來，主要是有兩件事需要向少將軍匯報。”

趙晨眉毛揚了揚:“哦?什麽事這麽著急?說來聽聽。”

阿史杜爾輕咳一聲:“這第一件事可能沒那麽緊急——少將軍還記得之前那個西方人吧?”

趙晨笑著點了點頭:“約翰?當然記得啊。我還指望他幫我把踏炎重騎好好改造改造呢。”

阿史杜爾呵呵一笑，也顯得很是開心:“沒錯！就是他！屬下讓人查了一遍，他所說的和中原姑娘的愛情也確有其事，只不過那姑娘最後也是因為拗不過雙親，被安排著嫁給了當地一戶大戶人家做妾。後來屬下也安排了一些考驗來試他，最後發現此人當真對於他所謂的‘騎士’身份很是執著，只要能給他這個身份，他還真可以為了咱們趙家軍付出一切。”

趙晨笑道:“如此說來，那還真是個好事。行，你回去之後就幫我給朵顏傳個消息，讓她和黃統領一道想想辦法，怎麽給這約翰弄個名頭，再把他給安排到踏炎重騎營裡去。另外再讓她想想辦法，去橘子那兒給這約翰要一個‘騎士’的封號，反正他已經得罪過我一次了，我要個封號應該不過分吧?”

阿史杜爾會心一笑:“如此的話，倒不怕這約翰不為我趙家軍所用了。既然少將軍剛才提到了朵顏姑娘，這第二件事還真同她有關系。”

趙晨聞言一抬頭，滿臉緊張:“什麽事?難道朵顏那邊出什麽問題了不成?！”

見趙晨這副模樣，阿史杜爾也不自覺地笑了起來:“少將軍別急，朵顏姑娘現在在雪松城內好好的呢。不會有什麽事的。”

趙晨舒了一口氣:“真是嚇死我了。那究竟是什麽事啊?”

阿史杜爾笑著從懷中取出一封密信遞給趙晨:“這是三天前屬下收到的密信。在屬下收到的時候便被告知朵顏姑娘曾親口吩咐過這封密信這密信只能由少將軍一人看。而且時間宜早不宜遲。所以屬下這就快馬加鞭趕過來了。”

葉新梧有些不樂意地嘟囔了一句:“什麽意思?我都不能看嗎?”

阿史杜爾強忍笑意:“葉公子別生氣，據說朵顏姑娘的原話是這樣的，‘要是葉新梧那小子敢看一眼，等他回來之後就和小彩先睡一個月’?葉公子，不是屬下不給您看，這選擇的權力，可是在您自己那兒。”

聽阿史杜爾這麽一說，葉新梧頓時沒了脾氣，有氣無力地揮了揮手:“行行行，誰愛看誰看。”

阿史杜爾和趙晨還有涅摩相視一笑，繼續說道:“不過少將軍，屬下看這封密信，好像還有一點不一樣的地方。”

趙晨愣了一下:“不就是一封密信嗎?還能有什麽不一樣的?”

阿史杜爾壓低了聲音:“這封密信雖然是經過傳音之人重新寫成的，不過在我黑鴉內部，有資格要求傳音之人在信封之上滴血以表忠心的，現在還活著的，只有一人……”

趙晨呵呵一笑:“我猜肯定不是朵顏吧。”

阿史杜爾點點頭，表情有些奇怪:“當然不是朵顏姑娘，而是……夫人……”

“什麽?！”趙晨聞言，差點一屁股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你是說，這信，其實是我娘發出來的?！”

阿史杜爾緩緩點了點頭:“屬下猜測，應該是這樣沒錯了……”

其實趙晨哪裡還顧得上聽阿史杜爾說了什麽，雙手拿起那信封，兩行眼淚不受控制地溜流了下來。

細細算起來，從年關過後，趙晨就再也沒有見到過自己的娘親了，而現在離又一個春節，已經只剩下不足一個月了。

一股委屈、思念還有自責的感情在瞬間湧上趙晨心頭。要不是葉新梧見勢不妙趕緊乾咳一聲將趙晨的思緒給拉了回來，或許此刻的趙晨真可能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

趙晨深吸一口氣，收拾收拾心神，對葉新梧笑了一下，示意他自己沒事。隨後拿起桌上已經被淚水沾濕的密信，背過眾人將信封撕開，一字一句看了起來。

沒過多久，趙晨回過身來，手上輕輕用力，將那封密信震成粉墨，對涅摩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涅摩師傅請問你這兒有筆墨紙硯嗎?”

涅摩雖然不知道趙晨究竟看了些什麽，不過依舊點點頭，起身從身後書架上取下文房四寶放在桌上:“趙公子盡管寫，如果有需要的話，貧僧可以暫時回避一下。”

趙晨衝著涅摩拱了拱手:“如此的話倒是麻煩了。”

涅摩沒有再多說，對葉新梧和阿史杜爾使了個眼神，三人一道退出房去。

在三人退出房間之後，趙晨鋪紙磨墨，心中百感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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