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棟雨心裡頗不寧靜。

　先是三弟的死衝淡了大哥突破所帶來的喜悅，隨後大哥一言不發好像追著什麽人離開了。本來想前去幫忙的陳棟雨看到那一群神色慌張的手下，隻好強忍著衝動留在營地安撫手下眾人。

　然而，在陳棟雨內心深處，卻總是時不時傳來陣陣危機感和無力感。就好像他的大哥陳棟風，也有可能命喪黃泉一般。一念至此，陳棟雨忙搖了搖腦袋，將這不切實際的想法踢出腦海。沒可能的，自己大哥已經是突破了八段的超級強者，放眼整個雪松城方向的成匈邊境，除了趙家軍裡面可能還有深藏不露的八段大師外，其他地方絕不可能還有能對自家大哥產生威脅的人。

　話雖如此，可陳棟雨心頭還是莫名有些不安。他相信這種不安感知我當大哥陳棟風活生生出現在他眼前後才有可能消除。

　然而，世事總歸是不盡如人意。陳棟雨確實等到了他大哥陳棟風，不過，卻只是大哥死不瞑目的頭顱。

　趙晨和朵顏一起騎在初雪背上，慢慢悠悠出現在黃沙幫營地門口。趙晨一手提著龍血長槍，一手攬著朵顏纖細腰肢。槍尖之上，掛著陳棟風的頭顱。

　陳棟雨目眥盡裂，狂吼一聲衝到趙晨近前，理智讓他忍住了沒對這個可能殺掉了自家大哥的人出手。只是陳棟雨依舊低頭握拳，眼神凶狠地看著趙晨，胸膛和雙肩劇烈起伏著，顯然心情相當糟糕。

　趙晨翻身下馬，把槍一挑，原本掛在槍尖的頭顱凌空飛起，直向陳棟雨砸去。

　陳棟雨伸手接住陳棟風的頭顱，兩行眼淚突然不受控制地從眼中流出。一個年過不惑中年漢子，竟像孩子般哭成了一個淚人。

　趙晨絲毫沒覺得眼前這人有何可憐之處，隻冷哼了一聲:“陳棟雨是吧?你殺人越貨的時候，可有想過今天?”

　陳棟雨頭也不抬，繼續抱住大哥的腦袋痛哭，隨口回道:“自己要來這兒做生意，就要做好被殺被搶的打算。我們兄弟做馬匪，有何不可?”

　趙晨懶得同他理論，抬槍指著陳棟雨腦袋:“那你們又為何要打劫趙家軍糧草?”

　陳棟雨依然沒有抬頭:“餓了要吃飯，他們糧草多，就這麽簡單。”

　趙晨氣極，槍尖微微顫抖:“那你可知道，你們搶了糧草，趙家軍該如何對敵?若是北匈大軍壓境，還有幾人可活?”

　陳棟雨此刻也止住了哭泣，微微抬頭，冷笑看著趙晨:“我要是連自己都養不活，哪還有閑心去關心什麽天下大事?蠻子要殺人，殺便是了，那群屁民死了還會再生，我有什麽好擔心的?”

　趙晨顯然沒料到這陳棟雨竟然會這樣強詞奪理，一時也想不到應該怎麽反駁。倒是陳棟雨，在沙子上挖了個坑，將陳棟風的頭顱放了進去，隨後緩緩站起身，從背後抽出一柄細長鋼刀，雙手握住刀柄豎在胸前:“我不知道你是什麽人，也不知道你究竟是什麽實際能夠殺了我大哥。我陳棟雨學藝不精，想必也打不過你，不過既然你已經殺了我大哥和三弟，那我自沒有苟活的道理。請賜教！”

　趙晨有些詫異地歪了歪頭:“我什麽時候說了要和你打?”

　原本蓄勢待發的陳棟雨忽然一愣:“你什麽意思?”

　話音未落，陳棟雨隻感到腳踝處傳來一陣刺痛。低頭看去，一隻七色小蛇正盤在自己腳下，幽幽吐著信子。

　陳棟雨暗道不好，急忙提氣想要跳來。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就在他想要跳開的瞬間，忽然感覺剛才被咬的右腳竟然像不聽使喚一般，腳下一個踉蹌，摔倒在地。

　剛才還盤在一旁的小彩見狀，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出，又是一口，咬在陳棟雨左腳腳踝之上。陳棟雨還想掙扎，卻發現自己雙腿已經失去了知覺，只能躺在地上任人宰割。

　躺在地上失去了戰力的陳棟雨只見得剛才還坐在馬背上的那個粉雕玉琢的美麗少女一躍跳下馬來，隨後一步一步朝自己靠近，臉上還帶著一抹詭異而又危險的笑容。

　突然沒了還手之力的陳棟雨心頭湧上一陣恐懼，瞪大眼睛看著一步步走來的朵顏，口中再也沒有了剛才的決絕:“你……你要幹什麽?！你別過來！”

　朵顏一邊笑著一邊把玩著一把小刀，走到陳棟雨面前蹲下，笑眯眯看著他:“你大哥傷了我的晨哥，你說，我該怎麽辦?”一邊說，一邊用小刀在陳棟雨兩條腿上隨意地劃著口子。

　陳棟雨嚇得哇哇大叫，卻發現左右兩隻手臂都被那七色小蛇咬了一口，徹底沒了任何的反抗之力。

　……

　二十年後，一位馬匪出生的趙家軍老卒坐在院內，一邊喝著茶一邊給身邊的小孫子講述著當年的故事。

　“小寶，爺爺我可告訴你，這越漂亮的女人，越惹不得啊。想當年，還是個小女孩的將軍夫人，硬生生把咱們黃沙幫的二當家給活剝了。那家夥，真是活剝啊，我該記得連大將軍都忍不住別過頭不敢再看。咱們這一幫兄弟，本來還想著去幫幫二當家，可最後，還不是全都慫了。能不慫嗎?你爺爺我可是唯一一個沒尿褲子的！”

　……

　隨著早已面目全非的陳棟雨咽下最後一口氣不再呻吟，天地重新歸於一片寂靜，只剩下陣陣西風吹過帶起的呼嘯之聲。

　趙晨走到朵顏身邊，掏出手絹擦了擦她臉上的血水，輕輕握住朵顏小手:“其實沒必要的。”

　朵顏固執地搖了搖頭，緊緊咬著嘴唇沒有說話。

　趙晨歎了一口氣，將朵顏拉到身後，站直了身子，一手指著坑內的陳棟風頭顱，一手指著已經變成一個血人的陳棟雷，朗聲道:“諸位，我們只是來找這陳家三兄弟麻煩的，至於你們，完全用不著擔心。現在給你們一個選擇，在你們之前，黃沙幫已經有二十多個兄弟加入了我金龍鏢局，你們也可以選擇加入，當然，要是有誰重義氣要隨你們三位當家而去的，我也自然不會阻攔。至於金龍鏢局具體要幹嘛，你們可以去了之後再了解，不過我能保證，若是加入了金龍鏢局，各位能賺的銀子會更多，也不用每天在這大漠沙風吹日曬。現在，請不願意加入的人，向前一步。”

　趙晨說完，黃沙幫余下所有人沒一個有動作。或許是趙晨所說地美好前景所吸引，也或許是被朵顏先前那地獄惡鬼般的樣子所唬住。總之，在趙晨招呼眾人收拾東西上馬前往烈風集之時，沒有任何一人敢拖遝半分，都拿出最快的速度收拾好細軟，翻身上馬，跟著趙晨一路朝著烈風集行去。

　一望無際的大漠上，一支足足數十人的馬隊，跟著最前方那騎著白馬的少男少女無聲前行。

　趙晨抬頭，看向雪松城的方向，心中微微有些激動。

　爹，孩兒就要來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