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黑貓在空氣中嗅到一絲非比尋常的血腥味。出於好奇的天性,它弓腰沉身,一躍跳上房頂。
當四足踏上房頂的一刻,黑貓隻發現院內有人正在打鬥。一個白發蒼蒼的使刀老人,正提刀同一個使劍少年在交手,少年身然後,一位絕色少女時不時出手,幫助少年將老人擋上一擋。
在黑貓看來,這樣的打鬥異常無聊,於是打了個哈欠,轉頭向別處望去。似乎是被李炬膝上那塊看起來很暖和的羊皮褥子所吸引,黑貓兩腿一蹬,落在李炬雙腿之間。
李炬先是一驚,然後伸手摸了摸黑貓的脖子,黑貓享受地閉上眼,好像一切都再與它無關。
李炬見黑貓已經睡去,便不再逗弄它,隻抬頭望去,滿臉憂愁。
吳家六長老吳桐漫不經心地揮著刀,有一下沒一下地攻擊著眼前的葉家少年。這種侮辱凌虐對手的感覺,令吳桐生出了一陣陣畸形的快意。
這位吳家六長老年輕時,曾一人一刀,盡滅當時同吳家有衝突的一家幫派。當他收到離去後,一些個好事之徒趕往現場,只看見一地破碎不堪的屍體和該幫派成員一個個面露驚恐的頭顱。從此以後,血刀吳桐的名聲,在江湖上響亮了約摸甲子歲月。直到年老後,吳桐才安心在家休養生息,血刀吳桐的名號,在江湖上也就漸漸淡了下來。
雖然許久不出手,可這吳桐一出刀,依舊改不了年輕時喜歡欺凌對手的惡趣味。更何況眼前這個攔路少年,出自不輸於他吳家的藏劍山莊葉家。像貓捉老鼠一般,吳桐也在享受著戲耍這個年輕人的過程。
葉新梧早已經放下更宜群戰的大劍,拔出腰間佩劍。吳桐出一刀,他便擋一劍,絲毫沒有半點主動進攻的機會。同時,收到氣息逐漸枯竭的影響,連這等被動的防守,都顯得異常困難。往往是一口氣提上來,只能擋上一劍,更有些時候甚至連劍都提不起來。若不是吳桐有意放水和朵顏不時出手騷擾,此刻葉新梧恐怕早已經被一刀劈成兩半了。
吳桐隨手揮出一刀,眼帶笑意看著葉新梧,開口說道:“老夫曾聽說江湖上都稱你葉家劍意甲天下,年輕時還因未曾見識葉家人出手而一直頗有遺憾。可惜,今日看來,你葉家也不過如此嘛。”
葉新梧大口喘著氣,根本沒力氣搭理這葉家長老。只是在心裡暗自後悔,為何幼時貪玩,沒能好好練劍,若是再給他一次機會,他葉新梧必定會認真練劍。只是有半個郎中身份的葉新梧明白,這世上什麽藥都有,就是沒有那一味名曰後悔的良藥。
葉新梧別無選擇,用盡最後一絲氣力,放棄了防守,提劍向吳桐刺去。
吳桐饒有興致地打量著葉新梧,竟也不再進攻,將刀往身前一橫,對葉新梧說道:“小子,要是你這一劍能夠碰到我身上任意一處,老夫今日就放你離去。否則的話,老夫也不和你計較太多,你就自廢武功,然後跪下說聲你葉家劍不如吳家刀就好了。”
葉新梧也不搭話,用盡所有力氣,持劍朝吳桐刺去。雖已是強弩之末,但葉新梧依舊將自己所有對劍意的感悟,融進這一劍之中。
列祖列宗在上,葉新梧雖愚鈍頑劣,但我決不容有人小覷我葉家劍!
一念之間,電光火石。劍尖已接近吳桐刀身,眼看就要同刀身相撞。就在這一瞬間,吳桐突然露出一抹殘忍的笑容,雙腳一錯,轉身躲過葉新梧這一劍,抬手抽刀,一刀像葉新梧砍去。
吳桐這一變卦,
氣得葉新梧目眥盡裂,大吼一聲就想變招再刺。然而此時的情形,哪裡還容得他再次進攻?吳桐一刀已經臨近葉新梧面門,眼看就要一刀了結葉新梧姓名。 間不容發之際,朵顏嬌喝一聲,使出渾身力氣伸手將葉新梧向後一拉。千鈞一發間,堪堪躲過這要命的一刀。
刀刃雖然躲過,但吳桐附在刀上的刀氣還是在葉新梧胸前劃出一道深可見骨的巨大傷口。
葉新梧隻覺得胸前一陣劇痛傳來,隨後兩眼一黑,便失去了知覺。
吳桐見葉新梧已經失去戰力,便也不太願意繼續出手將其斬殺。畢竟他雖然有恃無恐,但同葉家結下這麽個梁子,終歸不是什麽好事。
當下吳桐便不再理會在一旁昏迷不醒的葉新梧,抬腳提刀,朝李炬走去。
李炬低頭看了依然昏迷的趙晨一眼,輕輕拍了拍趙晨的肩膀。放下還躺在他腿上的黑貓,隨即起身,理了理衣冠。
吳桐用袖子擦了擦刀上的血,隨後拿刀指著李炬:“三皇子,獵頭一用。”
李炬此時也絲毫沒有了往日的痞子氣,長身負手而立,神色自若,頗有幾分不同於往日的沉著。
“想要本皇子的命,盡管來就是。只是在動手前,前輩可否告知本皇子你的名字?”
吳桐看了看李炬,對這風度翩翩的三皇子不禁升起一絲好感。當下便不再故作姿態,朗聲道:“反正我也只是在你李家內鬥裡出手相助,想必皇上也不會怪罪,現在告訴你也無妨。老夫吳家六長老,當年闖蕩江湖時,曾被人稱作血刀吳桐。”
李炬眼中驚訝之色一閃而過,隨後雲淡風輕地點了點頭,不著痕跡地朝吳桐身後某間偏房瞟了一眼,傲然道:“原來是血刀前輩,既然前輩要取我項上人頭,那也是我李炬三生有幸。還望前輩能夠放過我的朋友如何?”
吳桐搖了搖頭:“這小女娃必須死,那葉家小子倒是不用死,至於這個躺著的小子——行,老夫答應你,廢了他武功放他走便是!”
李炬似乎是大喜過望,衝著吳桐就是一拜:“那李炬就謝過前輩了!”
吳桐心中一喜,畢竟當今大成王朝境內,能有幾人有資格受堂堂皇子一拜?
正當吳桐飄飄然之際,異變陡生。
一道尖銳的箭矢破空之聲突然從吳桐背後傳來。吳桐來不及躲閃,隻得將刀往背後一豎,將那隻暗箭擋了一擋。而威勢猶在的箭矢只是被稍微一阻,力道卻衰減無力。依舊朝吳桐襲去,吳桐無奈,隻得前奔躲閃。最終,連人帶箭,雙雙撞到院牆上,一面磚牆,轟然倒塌。
李炬衝身後牆壁倒塌的位置看了一眼,隨後直起身子吐出一口唾沫:“啊呸!還敢受本皇子一拜?哎喲媽呀,裝這副樣子累死我了。羅福,乾得漂亮!”
拿著一柄精巧手弩的羅福從屋內探出頭,看著手裡這把威力巨大的卻已然報廢的手弩,滿眼肉疼。帶著些許哭腔對李炬說道:“三皇子,為了搞到這唐家產的屠蘇手弩可把小人幾年積蓄都掏空了,您可要說話算話啊。”
李炬點了點頭:“放心吧!本皇子向來言出必行!日後你的舞台,絕不止這小小一個永安郡!好了,沒你什麽事了,你去給葉新梧上點藥。”
羅福領命而去,李炬和朵顏相視一看,都長舒了一口氣。
羅福手中的這把唐家屠蘇手弩,已經是他們除了趙晨清醒外最後的底牌了,不到最後關頭絕不動用。傳說中可以一擊重傷甚至擊殺七段大師的屠蘇手弩,不僅花光了下定決心跟隨李炬賭一把的羅福所有積蓄,只能發出一次攻擊的特性也讓這把弩變成了異常珍貴的消耗品。
李炬看著朵顏,出聲吩咐:“等羅福給葉子上好藥,我們就趕緊從密道走,外面一定還有……”
“呵呵, 小子。走哪去?”一陣磚塊落地的嘩嘩聲傳來,隨後一個陰沉的聲音打斷了李炬,“本來老夫還想讓你死的痛快一點,可現在嘛……”
只見坍塌的牆壁處,吳桐慢慢爬起來。
“屠蘇手弩?唐家不是把這玩意兒寶貝得緊嗎?能搞到一個,已經是你們的極限了吧?小子,沒想到我是八段吧?來啊,老夫看看,還有誰能攔我?李炬,你的命,我要定了。”
吳桐佝著腰,面容猙獰,提刀一步步向前,嚇得李炬不由自主向後退了一步。
正當李炬在腦袋裡瘋狂地思考對策之時,一道嬌小的身影突兀地出現在他和吳桐之間。
李炬剛想阻止,朵顏回頭衝他淒然一笑,搖了搖頭,隨後癡癡地望著昏迷中的趙晨。
晨哥,朵顏喜歡你,朵顏能為你去死的。你一定要醒過來,和這幾個瓜娃子跑出去,以後等你有了娃兒,你要給她們說你第一個喜歡的姑娘,叫做朵顏……
回過頭,朵顏眼中已是一片堅韌和瘋狂。你要害我心上人,殺我心上人的朋友。我,絕不想讓。
正當朵顏心中湧起陣陣死志之時,一隻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隨後,一陣熟悉的聲音傳來:“打架是男人的事,娘們兒少摻和。”
朵顏驚喜的回過頭,眼裡全是淚水。
剛剛轉醒的趙晨站在朵顏的身後,伸出手將她的小腦袋摟在懷裡,下巴抵著她的額頭,柔聲道:“沒事了,交給我來。”
千鈞一發之際,趙晨轉醒。
素衣長槍,氣勢如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