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蟲越噪,月黑風更高。
隆安商行會館。
院內,有人酣然入睡。院外,有人緩緩抽刀。
李灼坐在牆角一輛不顯眼的馬車內,手心因緊張而微微顫抖。
過了今夜,皇位於我,不就唾手可得了?
“殿下莫急,此事已經是十拿九穩了。”坐在李灼對面的吳笑白出言保證。
李灼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顫抖的衝動,恢復了成竹於胸的神態,對吳笑白說道:“十拿九穩可不夠,我要的是十二成的把握。”
吳笑白輕輕一笑,神色認真:“有八段中層的六長老親自出手對付這幾個小子,已經是用牛刀殺雞了。就算那葉家有心想幫,但讓春水樓收手已經是他們所能做到的極限了,我可聽說,葉家九位長老,眼下全都待在西湖沒挪窩呢。殿下大可放心。此事已經可謂萬無一失了。”
李灼面容肅穆:“最好如此。”
院內,盤膝而坐的朵顏猛然睜眼,衝一旁裝睡的李炬和葉新梧輕聲說道:“散出去的小東西已經發現有人來了。”
李炬皺了皺眉頭:“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橙子還在吸收藥效,一時半會兒醒不過來。怎麽辦?”
葉新梧低頭看了一眼手中長劍,又摸了摸背後所負大劍,表情嚴肅:“論群戰,我藏劍山莊自然不怕任何人。我現在隻擔心他們那邊有不一般的高手。”
三人眼神交匯,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一絲擔憂。
“事到臨頭,也沒什麽別的辦法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李炬終究是展現出一個皇子應有的臨危不懼,開口安排起來,“小葉子,你去擋住正門進來的人,朵顏,你把你的毒蟲都放出來,注意翻牆和從頭上下來的人,只要能提前給我們解藥,有什麽毒就在房間裡放什麽毒,然後你也去正門,隻站在葉子身後,有他漏過來的你再出手,千萬不要隨便出手浪費體力。這一次他們的第一目標一定是我,我守在橙子身邊,要是有刺客溜進來,一定是直接對著我來,不會傷害到橙子。”
葉新梧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麽,左手扶著腰間長劍,右手拖著大劍,一步步走到門口,持劍而立。
朵顏深深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趙晨,終於還是沒忍住,低頭輕輕用嘴唇碰了碰心上人的嘴唇。隨後抬起頭,雖然小臉依舊通紅,但表情卻異常嚴肅,學著那些中原女子一般,衝李炬施了個萬福:“瓜娃子,晨哥就麻煩你了。”
李炬拱手還禮點了點頭,一切盡在不言中。
隨後,李炬大吸一口氣,中氣十足地大喊了一聲:“外面的雜碎聽好了,本皇子就在這裡面!脖子已經洗乾淨了!能不能殺了我回去討賞就看你們的本事了!”
門外刺客們先是一愣,然後都不約而同發出一聲喊,不再掩飾行蹤,操氣兵器便殺入院內。
第一個進入院內的是一名輕功不凡的漢子,他輕輕一躍便跳上院牆,雙腳踩在牆沿,欲借力下衝直取李炬。漢子臉色猙獰,已經在已經在心中憧憬起得到賞錢後的逍遙日子了。然而還不待他發力,脖子卻似突然被什麽滑膩膩的東西纏住,漢子轉過頭,一隻六色小蛇吐著信子衝他張開嘴巴,像是笑了一笑一般。隨後,小蛇猛地衝他一口咬下,漢子帶著濃濃的震驚與不甘,緩緩摔了下去。
緊隨其後翻牆而來的幾名刺客,也都被不知道從哪兒突然冒出來的五色的蟾蜍,五色的蜈蚣,以及四色的蜘蛛和蠍子所干擾,
被毒物一口咬下,紛紛像下餃子一般跌落到院內。 “我滴個乖乖,”李炬看著毒物們隻一口就將這些個刺客都咬死,不禁嘖嘖稱奇。
和毒物們心意相通朵顏也是震驚於它們的表現。前幾日在拍賣會上,朵顏拍得一株極其罕見的毒菇,五隻毒物將毒性吸收後,不僅紛紛多加一色,實力竟也有了成倍增長。雖說現在只是同一些三四段的小魚小蝦交手,但毒物們能夠一口咬死一個還是很出乎朵顏預料的。
第一批刺客就這樣悄無聲息的死掉,院外的其他刺客們不禁心生一股涼意。一時間,除了少數幾個自恃武力的刺客,竟沒人敢再跳上牆去。
而此時小院正門口,葉新梧長劍依舊懸在腰間,隻把那把寒光閃閃的大劍舞得虎虎生風。砍,刺,拍,劃,大劍在葉新梧手中仿佛有了靈性一般,觸之者,皆死。
李灼掀開馬車簾子看了一眼,回頭衝吳笑白問道:“這些人真的行嗎?我聽說武人實力自五段開始,每差一段都是天地之別。我看這些家夥最厲害的也才只有五段實力,夠用嗎?”
吳笑白笑了笑,回答道:“殿下不要心急。這些家夥大多都是和我吳家有些關系,在我吳家白吃白喝的所謂外門供奉和子弟,就他們那點實力說穿了也就是我吳家的蛀蟲罷了,趁此機會能死幾個是幾個,再稍稍消磨一下裡面幾人的體力,待會兒六長老出手之時,也能更省力不是?”
李炬點點頭,複又問道:“那葉家的小子,也一並做掉?不怕葉家報復?”
吳笑白聞言,臉上露出一絲猙獰:“怕?我與葉藏卿不共戴天,殺他一個同族弟弟算什麽?總有一天,我要把他葉家,通通殺光方能解我心頭之恨。”
李灼輕輕一笑,放下車簾,端起一杯酒一飲而盡。吳笑白也是有樣學樣,倒滿一杯酒,衝李灼一舉,道:“吳笑白在此提前慶祝太子爺了。”
聽到這聲“太子爺”的李灼,輕聲笑了起來。
……
人力終究有極限,更何況刺客來了一批又一批,竟似源源不斷一般。葉新梧一劍砍翻一個從側面偷襲出手的刺客後,終於有時間騰出手,將臉上的血水擦了擦。原本一個風流翩翩佳公子,此時竟如那傳說中的地獄惡鬼一般, 渾身是血,目露凶光。
擦掉臉上粘稠的血液後,葉新梧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衝著前方刺客勾了勾手指。
刺客們見狀,再次一擁而上。
葉新梧提劍再砍,兩名刺客瞬間被腰斬成兩截,倒地身亡。然而,就在葉新梧欲收劍再砍的一刻,久戰不歇的弊端終究顯現出來。葉新梧隻感覺在換氣的那一刻胸口一滯,一口新氣生生提不上來,劍勢也同時為之一緩。一名刺客見機,揉身欺上,從袖中打出三枚鐵釘,直取葉新梧面門。葉新梧避無可避,只在腦海裡感慨:“完了完了,破相了破相了。回家以後表妹表姐們還會喜歡和我玩嗎?以後杭州大小青樓我還能免費遊玩嗎?”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一直纖細潔白的小手猛地將葉新梧一拉,隨後一隻四色蠍子從頭頂飛掠而至,鐵釘打在蠍子背上,發出一陣金鐵相撞之聲。
葉新梧轉身一劍了結了那個刺客後,趕緊伸手摸了摸臉,確認沒有破相後,衝朵顏一笑,丟下一句“謝過”,便又再拔劍殺了上去。
將這一切看在眼裡的李炬憂心忡忡地看了趙晨一眼:“橙子啊橙子,你快醒過來啊。我看葉子都快沒力氣了,你一個大男人總不至於讓娘們兒幫你守門吧?”
此時院外。吳笑白放下車簾,走到陰影處,衝一直在此閉目打坐的老者拜了拜:“長老,那葉家小子已經是強弩之末了。還請長老出手。”
吳家六長老吳桐緩緩睜開眼睛,摸了摸橫在膝上的佩刀,隻點了點頭,起身離開。
月更黑,夜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