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D城外,青城山。
一片清翠的山林間,幾個少年若隱若現。一位面若凝脂的姑娘蹦蹦跳跳走在最前方,顯然對走山路十分熟悉。少女身後,一條灰毛小狼也撒歡跑著。再後方,三個少年並肩而行,嘴裡不斷嚷嚷著什麽。
“葉子,這好端端的,眼瞅著就要到CD了,你為啥非得上這青城山?”開口之人,正是當今大成三皇子,李炬。
當日在永安,白冥突然出手一舉斬殺吳桐後。向趙晨告之了其母劉雨柔乃是二十年前名動江湖的青衣女這一秘聞,隨後囑咐趙晨朵顏切勿將此事泄露後便離去。等李炬葉新梧轉醒後,也隻道這神秘高手是當年受過趙晨父親恩惠,如今只出手一次,一報還一報罷了。
一行人確定李灼和吳家暫時放棄了追殺,也不再故作低調,一路遊山玩水,直直向CD而來。
只是眼看著就要到達CD時,葉新梧死活嚷著要來這青城山,朵顏聽聞也鬧著想來看看,趙晨自然是滿足朵顏的願望一同前來。這可就苦了天生金貴的三皇子殿下。連半山腰都還沒到,便氣喘籲籲地抱怨了起來。
葉新梧聽到李炬的抱怨,也是沒好氣地回道:“藏卿哥有書信叫我一定前來,我又沒逼你跟我一起。你不願意來的話,直接去唐家堡報出你的身份,還怕沒人接待你嗎?”
李炬哼了一聲,沒有搭話。反倒是趙晨替他解釋了起來:“咱們三皇子殿下這不害怕有刺客嗎?在這CD舉目無親的哪裡敢亂跑,萬一腦袋被人砍了多丟臉啊。用他的話說,那句話怎麽說的來著?”
“別看我李炬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可我還沒嘗過女人味呢,死不得死不得。”葉新梧一邊笑一邊學著李炬的語氣接下了趙晨的話茬。
李炬氣得老臉一紅,別過頭不再機會兩人。
青城天下幽並不是浪得虛名。一行人走在山間,前有清風拂面,側有林木蔥蘢。風起處,樹葉沙沙,山泉叮咚,隱隱間還有自山上傳來的鍾罄之聲。
趙晨輕輕閉上眼,胸中自進入江湖來的戾氣和殺意,也漸漸平息下去。
“幾位小友終於到了,貧道在此恭候多時了。”就在一行人即將踏上山頂道觀時。一位長須飄飄,仙風道骨,手拿拂塵的老道站在山路盡頭,衝幾人打了個稽首。
一行人雖然一頭霧水,倒也趕緊還了一禮。
最是閑不住的李炬喘著粗氣,還不忘向老道問道:“老牛鼻子,你是誰?”
老道咧嘴一笑:“貧道乃是這青城山丹台碧洞宗掌教,道號清平子。”
李炬恍然大悟:“哦,原來你就是我那沒見過面的師傅啊!”
見身邊眾人都一頭霧水的模樣,李炬對眾人解釋道:“這老牛鼻子在我剛出生不久就死皮賴臉地跑去見了父皇,嗯,那時候他還不是皇帝,然後非說要收我為徒,我爹覺得這家夥太煩人,也就勉為其難答應了他。只是他好像一直有事沒下山,我也就沒有真正拜師。”
清平子仙氣飄飄地站在一旁,並沒有因為李炬言語中的不敬有何不滿。
趙晨點了點頭,衝清平子問道:“那敢問道長,如何得知我等要前來?”
清平子用拂塵指了指一旁的葉新梧:“因為有人要見這位小友。”
葉新梧瞪大了眼睛,指著自己鼻子:“我?誰要見我?”
老道轉身將拂塵一甩,說不盡的仙風道骨:“幾位,隨我前去便知。”
說罷,
抬腳便走,趙晨幾人也是趕緊跟上。 七拐八繞,幾人來到這碧洞宗大殿門前,抬頭望去,只見殿門上懸掛一塊牌匾,上書“寶仙九室之天”。李炬咂咂嘴:“氣派啊!”
“那可不是嗎?”一道聲音從殿內傳出,隨後,一個胖乎乎的少年屁顛屁顛跑了出來,一個熊抱,撲到李炬懷裡,大聲喊道:“三哥!我想死你了!”
李炬低頭一看,懷裡的正是自己那一門心思只知道享樂遊玩的弟弟,當今大成四皇子,李燁。
李炬揉了揉這個自己最寵愛的弟弟的頭髮,柔聲問道:“小胖,你怎麽到這兒來了。”
小胖子從李炬懷裡抬起頭,一邊流著眼淚鼻涕,一邊說道:“還不是聽說你和二哥打起來,還差點被二哥打死了,我就想著過來勸架。正好葉藏卿和這個老牛鼻子有舊,我們就一路趕過來了。三哥,不是我說你,你幹嘛要和二哥打架啊,除了大哥他不敢惹,咱倆哪次和他打架不被揍得鼻青臉腫的啊?他老出陰招,咱打不過啊!”
李炬伸出袖子替弟弟擦去眼淚和鼻涕,正色道:“小胖,不是我要去惹二哥,而是他想要我的命啊……”
一旁的葉新梧先前還在神遊天外,突然聽到葉藏卿的名字,不由地也朝殿內探頭望去。果不其然,殿內,一個和葉新梧一樣打扮身背雙劍的男子正端著一杯茶,笑吟吟地望向他,葉新梧也是大喊了一聲“藏卿哥”,便三步並作兩步跑進殿內,同大哥葉藏卿絮絮叨叨講起這一路遭遇來。
朵顏讓小狼自己去覓食後,抬頭看了看趙晨,見趙晨眉宇間似乎有些落寞,便輕輕張開手,抱住趙晨:“晨哥,你還有朵顏。”
趙晨也伸手環住朵顏纖腰,一言不發。
清平子在一旁輕輕咳了一下,打斷了二人不合時宜的纏綿,隨後衝趙晨說道:“想必這位,便是趙晨小友了吧?可否借一步說話?”
趙晨略一思索,便點了點頭,跟隨清平子來到一處幽靜的小宅。
宅子很小,只有幾張蒲團和一張矮幾。一旁熏著一爐不知名的香,煙霧繚繞中,竟有幾分寧靜安詳之感。
清平子示意趙晨和朵顏坐下,隨後自己也找了張蒲團坐下,也不知道老道從何處擺弄出一套茶具,有模有樣地泡起茶來。
見主人不說話,趙晨朵顏也識趣地沒有開口,只看著清平子的動作。趙晨見清平子端著紫砂茶壺,動作行雲流水,瀟灑異常。還冒著熱氣的碧綠茶水自壺口流出,一陣不輕不重嘩嘩聲,輕輕衝擊著趙晨的耳膜。
趙晨若有所思,心境也隨著清平子的動作慢慢平複下來。恍惚間,趙晨想起了兒時生活的燕回鎮,想起了那一座雖然不高卻也清幽的狼滯山,想起了山上那一簾不高不低的瀑布,想起了當年生活的林林種種……
“兩位小友,請用茶。”清平子的聲音打斷了趙晨的思緒。趙晨回過神來,端起茶杯輕輕飲了一口。茶香馥鬱,在趙晨唇齒間綻開。
清平子笑吟吟看著趙晨問道:“小友,貧道這茶,如何?”
趙晨點了點頭:“我不太懂茶道,但也能品出這茶的妙處。”
老道人點頭撫掌:“那小友說說,貧道這茶,妙在何處?”
“妙在一個字,靜。”
清平子此時不由笑出了聲:“小友果然有慧根。”
趙晨放下茶杯,衝清平子一拱手:“趙晨雖然愚鈍,卻也知道道長此舉必有深意,只是不知道長究竟有何見教?”
清平子也放下茶具,注視著趙晨雙眼:“小友可曾算過,你自踏入江湖以來,殺人幾何?”
趙晨心中一驚,細細一想。自己入江湖,不足半載光陰,但一路行來,手頭人命,已不下六十。遇事後,心中隻一個想法——人擋殺人,佛擋殺佛。
似是看出了趙晨的想法,清平子撚須對趙晨道:“貧道知道小友練槍,槍法自然蘊含舍我其誰的霸道。但小友萬不該自霸道入殺道,以殺止殺,終歸不是善事。”
趙晨似有所悟,問道:“這霸道和殺道,區別又在哪裡?”
清平子拿起一個茶杯放在桌角,茶杯搖搖欲墜,老道突然伸手將茶杯打落,茶杯應聲而碎。 “見有不平,殺之,這是殺道。”
隨後,老道又將碎成幾片的茶杯拾起,一片一片拚起來。“見有不平,不懼險,助之,這是霸道。”
清平子將茶杯碎片隨手撥到一旁,繼續說道:“殺道以殺解決問題,霸道以身迎難而上。此間個中不同,還需要小友自行體會。”
趙晨雖然只是聽得一知半解,不禁也肅然起敬道:“道長大恩,趙晨受教了。”
清平子擺了擺手,不以為意說道:“本來這些東西,應該由你爹告訴你,但你爹英年早逝,貧道也就越俎代庖對你指點一二。希望對你有所幫助。”
趙晨又是一驚,眼前這道士為何會得知此等秘聞。
清平子雲淡風輕地笑了笑:“小友莫要緊張,貧道同令尊有舊。另外貧道還知道小友不日將面見令堂。希望今日所言,能在他日對小友有所影響。”
趙晨感到清平子對自己只有善意,便起身衝清平子一躬身:“趙晨謝過道長。”
清平子點點頭,拂塵一掃,做了個送客的動作:“兩位小友稍後可在我青城山自由行動,貧道還有急事,就失陪了。”
趙晨朵顏再次衝清平子一拜,攜手離開。
確認兩人走遠後,清平子立刻收起那仙風道骨的模樣,將皂鞋一脫,抬起一隻腳摳了起來,嘴裡還罵罵咧咧:“媽的,再也不裝這勞什子世外高人了。要不是當年借了趙嶽五十兩銀子去賭錢,老子才懶得指點你個臭小子。”
說罷,清平子又將手指伸到鼻前聞了聞,隨後一皺眉。
“嗯,該洗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