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順明今天心情特別好。
不為別的,隻為今天就是唐宋兩家大喜的日子。
唐順明本是個孤兒,自七歲起被唐家收養,雖然武學天賦平平,但對唐家向來忠心耿耿,做事也利索,一來二去,被賜了唐姓,再後來,又做成了整個唐家堡大管事。那即將同宋家大少爺宋玉堂結親的小姐唐小燕,正是在唐順明注視下一天天長大的。唐順明還記得,當年那個不及自己腰高的小丫頭,最愛纏著自己要聽故事。所以今天,唐順明也有了一絲老父親嫁女兒的緊張,力求每一個環節都盡善盡美。
整個唐家堡內,一夜間掛上了統共九千九百九十九隻大紅燈籠。每一扇窗前,都貼上一個大大的囍字。院內安排幾張桌子幾張凳子,唐順明也早就提前準備好。甚至堡外不遠的那些客棧酒家,也被唐家一並包了下來,向來參與典禮卻沒有請帖的江湖人,免費提供食宿。
唐順明踱著步子向後廚走去,除了唐家原有的廚師廚娘外,今天又特異從外面請了三十幾名之名大廚,隻為保證酒席上菜品的質量。各類食材早已備齊,林林種種堆滿了整個院子,墩子們正進進出出整理著食材,水洗刀切,一個環節也馬虎不得。
唐順明笑著點了點頭,同分管後廚的副管事遞了個眼神便轉身離開。已是巳時,賓客即將陸續進堡,他這大管事,自然要在正門相迎。
唐順明來到正門前,衝守衛點了點頭,守衛會意,伸手推開了大門。
門外,就是整個大成江湖。
這大喜日子,來賓入場的順序可有不少講究。先來的自然是今天的主角之一,摘星樓宋家。風度翩翩一表人才的宋玉堂胸配紅花,在宋家幾位長老互送下,一馬當先跨進門來。在同唐順明寒暄幾句後,宋家人便徑直進入內堂落座。
除了宋家外,整個江湖都在猜測第二家入內的會是哪方勢力。吳家?葉家?還是朝廷?甚至會不會是少林僧人或者武當道士?有些心思活絡的賭檔甚至為此開出了盤口,無所事事的江湖人們,也爭相把白花花的銀子投到這場盛會中來。
其實在半個時辰前,連唐順明也搞不清楚第二家會是誰。直到半個時辰前,他才收到唐煌指示,這指示也讓唐順明不由得佩服起唐煌來。這樣安排,方才天衣無縫嘛。
整個江湖,這一刻都將目光集中在唐順明身上,只能這位唐家大管事高聲公布答案。原本熙熙攘攘的唐家堡門外,突然間安靜下來,鴉雀無聲。
唐順明此刻隻覺得能被這麽多人關注,這輩子也是值了。接著,清了清嗓子,高聲喊道:“請二皇子李灼同龍吟刀吳家代表進堡!”
一石激起千層浪。
一時間,所有人都忍不住面面相覷起來——這皇子加吳家的陣容,該怎麽算?
還不待賓客們從驚異中緩過神來,唐順明又再次高聲喊道:“請三皇子李炬,四皇子李燁同藏劍山莊葉家代表入堡!”
謔!感情這皇子們,都同江湖家族聯系到一起了。來賓們仔細想了想,不由得佩服起唐家的高明來。這天底下,要說面子,誰有當今皇帝面子大?
按皇子順序排個入場,既給了皇帝面子,又照顧了其他江湖勢力的感受。這唐家,實在是高!
接下來,少林武當兩家出家人為了不傷和氣,攜手入堡。
再往後,那些排的上號的江湖勢力也依次入堡。
總的來說,這次排序還是很令人滿意的,
基本上也顯示了各大勢力的實力排行。 唐順明接過下人遞過來的茶水喝了一口,潤了潤微微發乾的嗓子,隨後朝尚在門外的眾人拱拱手:“請還有請帖的各位依次進堡,沒有請帖的各位也請在這附近酒樓隨意落座,我唐家已將方圓五十裡酒樓包場,各位大可隨意吃喝,開心就好!”
唐家這等財大氣粗的做法,既照顧了有請帖俠士的面子,又照顧了僅僅是來湊合熱鬧的武人的感受。受到了一致好評。
一時間,整個唐家堡附近,人聲鼎沸。
……
唐家堡內,唐煌呼了一口氣,給唐小雁戴上鳳冠。
看著自己最寵愛的女兒,唐煌神色中滿是溫柔。
“雁兒,要是去了宋家有人欺負你,你一定要告訴爹,爹親自到宋家和宋書墨那家夥講理去。還有啊,聽說北邊人習慣吃麵不怎麽吃米飯。要是吃的不習慣,就自己出錢請個廚娘自己做。別心疼銀子,每個月爹還會給你的。哦,對了,北方冬天不比巴蜀,那兒溫度可低了,你千萬要注意保暖,回頭爹叫順明把爹那件大貂皮襖子給你捎上……”跺跺腳都會讓江湖抖上三分的漢子,此刻竟像一名婆婆媽媽的老婦般不停地絮絮叨叨起來。
唐小雁紅著臉低聲說:“好了,爹,我知道了。而且,玉堂肯定不會欺負我的……”
唐煌聞言,輕輕拍了女兒一巴掌:“臭丫頭,都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你這還沒出嫁就胳膊肘往外拐了。”
唐小雁臉紅到了耳根處,聲如蚊吟:“才沒有呢……”
唐煌哈哈一笑:“閨女,你放心,爹一定讓你風風光光地嫁到宋家去。你自己先準備一會兒,爹也去準備一下。兩刻鍾後爹來接你好嗎?”
見唐小雁點頭,唐煌這才轉身離開,輕輕帶上門。只是,在門關上的那一刻,原本笑嘻嘻的唐煌,神色驟然嚴肅起來。
誰要壞我閨女大事,我唐煌定不會輕饒他。
“小煌,準備好了嗎?”
劉雨柔不知何時出現在唐煌身後,開口問道。
唐煌點點頭:“除了我信得過的三個人外,唐家無人知道此事。葉家來的人也已經準備好了。雨柔姐,這次能一舉多得,也多謝你了。”
劉雨柔款款一笑,摸著身邊朵顏的腦袋:“要謝,還是謝這丫頭吧。”
朵顏懷裡抱著嘴角尚且有血跡的小狼,羞紅了臉,連連說著“沒有沒有”。
劉雨柔衝唐煌笑了一笑,正色:“這些明面上的事情都處理完了,但我總擔心李沐那邊肯定不可能只有這一點安排。小煌你安心準備,我也去做準備了。”
唐煌點點頭,大步離去。劉雨柔也牽著朵顏悄悄離開,不知所蹤。
……
“那人是誰啊?怎麽敢坐到葉家的桌上?”
“噓!你小點聲,人家可是現在最年輕的七段大師,聽說惹到他的人最後都死了。”
“什麽?這麽厲害?”
“那可不嘛,少年英雄啊。不然怎麽能做在三皇子和四皇子旁邊?”
“對對對,等會兒有機會一定去敬杯酒, 結交一下。”
從趙晨落座後,身邊這等竊竊私語便從沒停下來過。李炬豎著耳朵聽了半天,忍不住用胳膊肘捅了捅趙晨:“哇,橙子,你真的出名了。”
趙晨白了他一眼,自顧自剝著一枚枇杷沒有理會。
小胖子李燁伸著脖子左右看了一會兒後,也衝趙晨問道:“朵顏姐姐哪去了?她上次答應了教我玩蛇的,怎麽你們一走她就不回來了?”
趙晨能無視臉皮堪比城牆的李炬,卻沒辦法不理會這心思單純的小胖子。隻好硬著頭皮告訴他:“朵顏和我娘有些事情,暫時不會到。”見小胖子一臉失望,趙晨又忍不住說道:“不過你放心,她說過我教你怎麽和小彩玩的。”
原本快愁到哭泣的小胖子一瞬間笑了起來:“我就說嘛,朵顏姐姐不會騙我的。等我學會了玩蛇,我就回去和宮裡那些漂亮姐姐玩。”
李炬抬手給了李燁一個栗子:“玩玩玩,就知道玩!——不過橙子,你娘是不是架子很大的牛人啊?都不見見你兄弟我。”
趙晨眯著眼睛望向某處,隨口說了一句:“等這點事情做完,她會見你的。”
李炬順著趙晨眼神望去,李灼正低沉著臉,一臉壞笑地望著自己。
李炬也是毫不在乎地一笑,衝李灼豎起一根中指。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究竟誰是螳螂,誰又是黃雀?
又有誰,才是那豎著彈弓打黃雀之人?
隨著一陣鞭炮聲炸開,唐順明的聲音也傳了過來:
“典禮,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