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哈！好！”

李炬放下手中那份八百裡加急送來的戰報，狠狠地拍了桌子一下，放聲狂笑了起來。

在笑夠了之後，李炬這才想起來面前還有人等著自己，連忙收斂一下心神，故作鎮靜地問道:“哦?今天是刮了什麽風?怎麽把陸尚書給吹來了?稀客，稀客啊！”

突然出現在太子寢宮的兵部尚書陸子雲聞言也是老臉一紅，有些不好意思道:“殿下，老臣聽說最近有從雪松城那邊送過來的戰報。老臣在想，如果有機會的話，能不能也讓我看上一看?——當然，要是不方便的話，老臣也不勉強的。一切但憑殿下吩咐！”

李炬似笑非笑地看著這位少有露出這種局促表情的兵部尚書，隨手將桌上的戰報拿起來抖了抖:“喏，就在這裡了。不過我很好奇，尚書大人為何突然對這邊的戰報有了興趣啊?我可是聽說以前每次雪松城那邊過來的戰報，都被大人給丟到一旁根本不看一眼的。今天怎麽了?難道是突然轉了性子不成?”

陸子雲滿臉尷尬，不安地搓了搓手:“殿下說笑了，老臣身為兵部尚書，自然有這個責任和義務關注各地戰報情況嘛。”

李炬聞言，裝模作樣點了點頭:“哦，原來是這樣啊。那尚書大人就沒必要看這份戰報了。這是我那兄弟趙晨專門寫給我的，要是尚書大人有心關心的話，可以等月底時候雪松那邊的月度報告。想必尚書大人想要看的，在那裡面都會有的。”

陸子雲越聽越急，繼續試著開口問道:“殿下，老臣就看一眼好嗎?絕不多耽誤殿下！”

李炬嘿嘿笑著搖了搖頭:“都說了這是給我一個人看的戰報了，尚書大人還在勉強什麽呢?難道說，還有什麽隱情不成?——那這麽著吧，尚書大人若是有隱情，就把你一定要看這戰報的原因告訴我，若是合情合理，那本太子就允許你看了。若是尚書大人不願意說或者說的是假話……那等會兒我就直接把這封戰報燒了便是。”

李炬順著，就將手中那封戰報朝著桌上燭台靠了過去，眼看著那戰報離跳動的火苗越來越近，即將要被點燃，陸子雲總算是再也忍不住，大叫一聲:“殿下且慢！”

李炬饒有興致地抬起頭，停下了手上動作:“哦?那尚書大人給我說說，究竟是個什麽情況啊?”

陸子雲咬咬牙，跺了跺腳，豁出去一般說道:“還不是為了知道陸長歌那臭小子到底怎麽樣了。”

李炬眉頭一挑:“咦?我怎麽聽說，尚書大人其實對這個長孫，並不是很滿意呢?怎麽突然又開始關心起他來了?”

陸子雲見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索性也不再有什麽遮掩。用眼神請示李炬一下，在得到李炬同意之後，走到一張凳子前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端起茶杯滿臉唏噓道:“實不相瞞，老臣確實對長歌他爹一直不大滿意。你說那混小子，好好的兵他不當，非要去讀什麽聖賢書，這不是敗壞我陸家門風嗎?”

李炬微笑著搖了搖頭:“尚書大人，話可不能這麽說啊。你看看，我李炬不過也是個讀書人罷了，舞刀弄劍的事情，我也做不好。你可不能看不起咱們讀書人啊。”

陸子雲臉上一紅，自覺失言，連忙解釋道:“殿下，老臣說的不是那個意思。殿下你看看，同樣是讀書，你就能從書中學到自己想要的東西。那句話叫什麽來著——以史為鏡，可以明得失不是?但我家那混小子，讀了幾十年書，一開口還是那一套生搬硬套的子曰詩雲，一點不懂變通，完全就一書呆子！你說，

老臣能不生氣嗎?”李炬點點頭:“這倒是沒錯，父皇從小就教育我，讀書可以，但千萬別讀成書呆子。他還說，要是我讀書讀成書呆子了，他會立刻把我給趕出皇城，讓我自生自滅去。這一點上，尚書大人倒是和父皇有幾分相近呢。”

陸子雲聞言，仿佛是找到知己一般，雙手一拍:“可不是嗎！所以殿下你說說，我不準那小子到外面去給我丟人現眼，有錯嗎?”

李炬搖頭:“這自然沒錯。”

陸子雲說得有些口乾舌燥，端起桌上茶水一口乾掉:“只可惜，長歌那孩子一直不懂，總覺得是因為我在處處為難他爹才讓他爹沒有實現抱負的機會。他不知道，若是真放任他爹到外面去討生活，我保證，他們一家子，活不過五年！”

李炬越聽越有興趣，奇道:“聽尚書大人的說法，好像你對陸長歌挺關心的樣子嘛?”

陸子雲歎了口氣:“可不是嗎?我這些個兒子和孫子們，要說武學天賦，有哪一個比他強的?要說帶兵打仗，又有哪一個能勝過他的?實不相瞞，我真是把這孩子，當成我百年之後陸家的希望了。”

李炬不解:“哦?當真如此?可我怎麽經常聽到尚書大人授意族中晚輩打壓陸長歌，讓陸長歌在禦林軍千戶的位置上乾耗了好幾年的消息?”

陸子雲嘿嘿一笑:“殿下終究還是沒有為人長輩，這些事情就沒考慮那麽多了吧——其實老臣做的這些動作，無非是想要給長歌這孩子更多壓力。人只有在有壓力的情況下，才能一直保持進步和前進不是嗎?況且，老臣給他的這些壓力，也從來都是在他的承受范圍之內，只要他肯努力，自然是能撐過來的，只不過這孩子好像不太能明白老臣的苦心罷了。”

李炬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這倒真是辛苦尚書大人了。”

陸子雲無所謂地呵呵一笑:“有什麽辛苦不辛苦的?只要長歌這孩子能闖出一個名堂，把我陸家給撐起來，那老臣就算是死，也都可以瞑目了。”

李炬擺擺手:“誒！尚書大人這是什麽話！你還老當益壯呢！老驥伏櫪，志在千裡不是嗎?哪能這麽輕易說什麽死啊。我都還指望著尚書大人能給我這樣的年輕人一些指導呢。”

陸子雲聞言也連忙擺手:“不敢當不敢當，老臣怎麽有資格指導殿下呢。只不過必定會盡心輔佐殿下罷了。”

李炬呵呵一笑，倒了一杯茶遞給陸子雲:“既然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我在遮遮掩掩不把尚書大人你想知道的東西告訴你那就太說不過去了。只不過這封戰報，確實是趙晨私底下給我的，裡面還包含了一些不大方便讓別人看到的內容。所以也沒辦法直接給尚書大人看。但是我能告訴你的是，現在陸長歌在趙家軍中的發展，並不差。”

說到這兒，李炬故意頓了頓，在看到陸子雲滿臉的期待之後，李炬才繼續開口道:“現在，陸長歌已經是趙家軍步兵統領王長金手下親衛營的副營長了。而且為了把陸長歌搶到自己麾下，趙家軍騎兵統領黃清林和步兵統領王長金，聽說還差點打了一架。若不是最後在趙晨的組織下王長金猜拳獲勝，說不定兩人還真要打起來了。”

李炬一邊說，一邊悄悄打量著陸子雲的臉色，見陸子雲臉上慢慢綻放起了笑容，李炬也笑了起來，繼續道:“至於現在的話，你這寶貝孫兒應該在帶人到處去征兵了。若是運氣好倒也罷了，若是運氣不好的話，說不定會和別人打起來。”

先前還滿臉含笑的陸子雲聞言，立刻換了臉色，緊張兮兮道:“什麽?！什麽叫到處去征兵?！征兵為什麽會打起來?！他該不會去北匈征兵了吧?！”

難得看到陸子雲這麽緊張的李炬不由笑出了聲:“尚書大人不要這麽緊張。我大成的軍隊，怎麽可能去北匈征兵?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道理沒有人會不懂。”

陸子雲聞言，長舒一口氣道:“哎，真是嚇死老臣了。一想到那孩子去北匈境內征兵，可真是將老臣給嚇得不行。”說到一半，陸子雲好像又突然想到什麽似的，再一次緊張了起來，“不過，殿下剛才說長歌可能和人打起來，這又是怎麽回事?不會有生命危險吧?！”

李炬呵呵一笑，故作神秘道:“尚書大人你猜猜看唄?”

陸子雲聽李炬這麽一說，一時間變得更加緊張起來，下意識地握緊雙拳，身子朝李炬靠了靠:“殿下，這可開不得玩笑啊。我陸家能拿得出手的，可就只有長歌這一個孩子了。要是他是在戰場上出了什麽問題還好說，可要是在這種事情上有個三長兩短的，你讓老臣我可怎麽辦啊?”

說到動情處，這位在大成整個軍隊體系中向來都說一不二的兵部尚書，竟然不受控制地渾身顫抖了起來。

李炬沒料到陸子雲居然會有這麽大的反應，一時間也有些驚奇，忙收起了玩笑神色，正色道:“尚書大人其實用不著擔心的。只不過是我那趙晨兄弟覺得趙家軍現在兵力還是太少，將來不足以正面抗衡北匈大軍。讓包括陸長歌在內的趙家軍中層將領，帶兵去周邊城鎮征兵了而已。怕就怕這樣明目張膽地搶人，會和當地駐軍產生些間隙罷了。尚書大人盡管放心，就算真打架了，以陸長歌的身手，也只有他打別人，絕沒有別人能打他的份。再說趙晨都放狠話了，要是打起來，誰沒有打過的，也用不著回雪松城報道了。”

陸子雲聞言，心中大石總算是落了地，咕咚咕咚猛灌了幾口茶水，拍了拍胸脯道:“這種事情殿下早說呀，老臣年紀大了，可經不起折騰啊。”

李炬嘿嘿一笑:“尚書大人正值壯年，經得起的。”

陸子雲歎了口氣:“哎，年頗老矣，尚能飯否啊?”

已經隱隱有成為人精趨勢的李炬哪裡會猜不到陸子雲的想法，呵呵笑道:“尚書大人就不要謙虛了，以後關於陸長歌的信息，我都會第一時間告訴尚書大人，你就盡管放心好了。”

終於得到李炬正面回答的陸子雲總算是松了口氣，重新坐定問道:“可這趙家軍，憑什麽去各地征兵啊?當地民夫會願意加入趙家軍嗎?”

李炬神秘兮兮地笑了一笑:“關於這點尚書大人就等之後各地報告來看吧。若我猜測不錯的話，等明日尚書大人去到兵部衙門的時候，那些報告應該會在桌上等待著尚書大人你了吧。”

陸子雲將信將疑地點點頭:“既然如此，那老臣就不再打擾殿下了。 殿下早些休息，身體要緊。”

李炬擺擺手:“無妨無妨。從小就聽聞一些尚書大人年輕時候征戰沙場的故事，李炬我對尚書大人向來也是仰慕得緊。只是一直忙於各類瑣事，沒有機會同大人你好好交流交流，想來也是一種遺憾。今天終於有機會同大人交流溝通，還真有種相見恨晚的感覺。若是大人不嫌棄，晚些時候咱們再一起吃頓宵夜如何?不知道大人有沒有什麽忌口?我好向禦膳房安排。”

雖是軍人出身但也在官場沉浮多年的陸子雲又哪裡聽不出來李炬言語中的拉攏意味?聯想到“太子黨”現在在朝中如日中天的勢力和今天在同李炬交談當中感受到這位太子的非凡之處，陸子雲僅僅遲疑了幾息時間，便開口接受了趙晨的邀請:“好！既然是殿下相邀，老臣豈有不答應的道理?老臣軍人出身，南征北戰這麽多年，什麽東西沒吃過?殿下盡管按著自己的口味來便是。”

李炬爽朗一笑，撫掌道:“好！尚書大人果然英雄不減當年！我今天也不做那小氣之人，就把過年時候我那趙晨兄弟特意帶來的五糧液拿出來，咱們一醉方休！大人稍等，容我去後面把酒拿出來可好?”

陸子雲哪敢說不好?立刻滿口應承下來。

李炬呵呵笑著走出正殿，默默將那封在手中已經捏了許久的戰報給撕成了幾片。臉上難以自製地浮現出一抹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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