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坡的清晨格外靜謐,溫柔的春光自東方悄悄灑下來,剛剛吐出淺綠色嫩芽的早春樹木在威風之中輕輕舒展著柔軟的腰肢,偶爾有風吟鳥唱翕動,更給葫蘆山的清晨增添了一絲靜謐與祥和。
但是下一刻,這份靜謐卻被一份高亢且難聽的雞鳴給打破。
顧長鳳橫披了衣服,睡眼朦朧地走出馬車。
此時,小胖子薑流正撅著屁股趴在馬車上,作引吭高歌狀。
很明顯,方才的雞鳴就是從他嘴裡發出。
李玉、杜禮、拓跋東床接二連三地跳下馬車,看到此時奮力高歌的胖子,一時間面面相覷。
又過了一刻鍾的功夫,直到顏如玉把一盒胭脂和一句“吵死了!”一起從車窗內直直向小胖子丟出來之後,薑流這才從車頂上一躍而下。
他面目紅潤表情興奮:“柳長老留給咱的那一套無敵秘籍真是無敵,我就練了一天,便感覺自己體內渾身真氣湧動,仿佛有著用不完的勁啊哈哈哈。”
李玉以手扶額,表情無奈:“我真是服了你了,柳道長是龍虎山出身,注重養生之法,昨日給我們的也不過是普通的龍虎山心經罷了,他說的春秋學雄雞,是讓你誒雄雞一般早眠早起,不是讓你……真學雞叫。”
李玉極為困難地吐出最後四字,表情抽搐而複雜。
薑流卻不屑瞥了他一眼,嗤笑道:“不過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還好意思摻和我們武人的事情。”
李玉無奈而笑,不與薑流這個混世魔王計較。
昨晚眾人確實忙活到很晚,尤其是李玉,柳長塘給李道青治傷的時候,李玉一直陪伴在左右,到了後半夜,柳長塘才施針完成,算是保住了李道青的一條老命,不過恐怕日後,可能實力要倒退一大截。
柳長塘與湛英城裡這幾個紈絝都能談的來,他浪跡江湖多年,因性情豪爽,朋友遍布天下。他自然也能看出這幾個少年雖然說是衙內紈絝,但是根上還是好的,在這裡與他們一番促膝長談,用了些飯食之後,待到醜時才割下紅袖的頭顱離去。
拓跋東床打了個哈欠,不懷好意地等著薑流,一雙帶著血絲的眼睛裡全是起床氣。
薑流下意識地心底一個哆嗦,急忙轉移話題道:“既然各位起得這麽早,咱何不踏著春日熹光前去春獵一番,嘿嘿,九哥兒的那張好弓,我可是羨慕已久了。”
顧長鳳微微撇嘴:“屁,明明大家夥兒都是被你吵起來的,那張弓給你,你也拉不動。”
薑流冷哼一聲,面色冷峻:“你是小瞧本大爺的實力嗎?”
顧長鳳微微眯眼,伸手打了個清脆的響指。
薑流還沒有反應過來,便被身後腳下傳來的一陣磅礴巨力給絆了個狗吃屎,幸虧山坡上有春草墊著,他又體態豐滿,所以只是哎呦喊痛,並無大礙。
拓跋東床面無表情地提起薑流的一條腿,殺氣騰騰地就要把他帶到一邊去談談人生和抱負。
薑流大驚失色,掙扎求救威脅都用了,拓跋東床依舊像一塊石頭一樣不為所動。
就在此時,山坡傳來微微震動。
眾人皆愕然,玩鬧的拓跋東床與薑流也停下了動作。
顧長鳳迅速爬上最近的馬車車頂,眯眼朝四周仔細環視一圈,這才捕捉到西邊傳來的煙塵滾滾。
李玉在下面仰首高聲問道:“發生什麽事了?”
顧長鳳跳下馬車,雙腿微微一彎卸掉衝力,同時沉聲答道:“有一支馬隊朝咱們運動過來了,看煙塵陣勢,得有三十人以上,速度極快,咱們跑不過他們。”
薑流從地上爬起身來,皺眉道:“三十人的馬隊?沒聽說巡防營最近有什麽動作啊,城裡也沒誰家裡的馬場能湊出三十匹好馬,莫非……”
“是馬匪!”薑流與李玉對視一眼,幾乎同時喊出這三字。
杜禮蹙眉,沉聲道:“如果說這夥馬匪是衝著我們來的話,他們……也實在太會掐算時間了,昨夜李老爺子剛剛受傷,他們今天清晨便趕過來了?”
氣氛異常的壓抑,山坡上的眾人都明白杜禮話裡的意思,只不過沒有誰敢接口。
眾家丁護院此時也感受到了異常,紛紛拿起狹刀木棍之類的東西護在這四人身邊。
薑流長出一口氣,搖頭道:“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咱們跑是肯定跑不過這些馬匪,所幸來的人數剛剛三十有余,咱們以逸待勞擺好陣勢,未嘗沒有一戰之力。”
立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拓跋東床。
在這些人之中,惟有拓跋東床對兵者一事最為熟稔,這一點是每個人都心知肚明的。
他敗在羊宮先生門下,主修習得也就是兵戈沙場之事。
臨危受命的拓跋東床上前一步,直接沉聲開始吩咐下去:“所有女眷集中在一輛馬車上拉到後方去,不用留人看管。”
“拉車的挽馬和輕馬分開,全部集中到後山,拴好韁繩不要讓他們驚走了。”
“剩余的馬車集中起來擋在西邊的山坡上,以弧形最佳。”
“護院作為第一道防線,家丁作第二道,記住隻守不攻。”
“狩獵用的弓箭全部拿出來,自認箭術上佳得過來領弓箭。”
“凡傷一馬匪者,賞白銀五十兩;殺一馬匪者,賞白銀百兩!”
一條條命令自拓跋東床嘴中有條不紊地發出來,與此同時那些家丁護院也迅速地開始動了起來。
按照拓跋東床的設想,原本是想讓李玉這個文弱書生與女眷一起躲到後方馬車上去的,雖然不好看,但是此時畢竟還是性命重要一些。
但是誰料,李玉竟然把長袍下擺扎到腰間,拿過家丁的一根長棍,像模像樣地耍了兩棍,表情凶狠。
拓跋東床忘了,鹽商從來不是書香門第,十幾年前他們還都是窮苦哈哈,現在的所有勢力與財富,那都是一下一下打拚出來的。
杜禮身背箭袋,手握遊子弓,目光冷峻。
家丁取過剩余四副弓箭,分別交由拓跋東床和另外三名箭術上佳的護院掌控。
這邊的安排剛剛塵埃落定,那邊佛爺帶領的三十余名馬匪好手已經欺進了兩裡之內。
看胯下駿馬速度,不出百息的功夫,雙方人員便能交匯到一起了。
四名箭手之中,杜禮膂力最盛,眯著眼睛算了算距離,二十息功夫過後,他便從背後箭袋之中拈出一根羽箭搭在弓弦之上,悄無聲息地拉滿。
十息功夫之後,佛爺已經一馬當先地欺近到了百丈距離之內。
只聽弓弦砰然翻動之聲,羽箭離弦,電射而去!
眨眼之間,這第一支羽箭百來到了佛爺面門三尺之前。
佛爺右手拖著一口幽藍之色的鬼頭大刀,面對這來勢洶洶的一箭不閃不避,只是在全速前行的同時右手提刀隨意反手一撩,愴啷一聲那根羽箭便被斬為兩截。
杜禮倒吸一口涼氣,喃喃自語:“此獠怎麽說也得是八品的武夫了。”
有他的前車之鑒在, www.uukanshu.net 拓跋東床與另外兩名護院的羽箭都避開了最前方的佛爺,果然各自從馬上射落了一名馬匪下來。
可惜他們僅僅放了三波箭,佛爺所帶領的馬匪已經殺氣騰騰地衝到了他們近前。
“呀——”
伴隨著一聲雄渾若獅虎咆哮一般的嘶吼,佛爺直接從戰馬身上躍起,手裡鬼頭大刀在半空之中蓄足了力氣,由上而下一記力劈華山便劈將下來。
砰然巨響,木塊四濺。
首當其中的半輛馬車直接被佛爺這一刀給斬得稀碎,嘩啦一聲便癱瘓下來。
佛爺落地之後,又是一記橫劈自腰間使出,令一輛馬車砰然一聲巨響之後,便也步了同伴前塵。
方才同時有兩名護院好手隱藏在馬車後面,借著激蕩而起的漫天灰塵,一左一右揮刀斬向佛爺要害之處。
狹刀之快,在灰塵之中斬出了兩條平滑的縫隙出來。
佛爺雖有煙塵阻擋目不能視,但是聽風辨位卻是看家本事,當下不退反進,腰身一扭避開左側一刀,右臂肌肉鼓漲,鬼頭大刀硬著另一名護院的狹刀豎劈過去。
只聽愴啷一聲巨響,火花四濺,那名護院手裡狹刀直接斷為兩截,然後整個人從鼻梁到小腹,都被佛爺劃出了一條巨大傷痕出來。
霎時間,濃厚的血腥味便散發出來,護院花花綠綠的內髒腸子已經慢慢流了出來。
有佛爺打開的缺口,二十多名馬匪手持鋼刀,大呼小叫地衝殺進來。
所有護院家丁此時也顧不得陣法與規定,提起狹刀木棍,咬著牙便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