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著閃耀著寒光的刀芒,顧長鳳卻平淡地搖搖頭,不卑不亢說道:“我之前說過,我來葉府,是登門拜訪的,不是舞刀弄槍的。”
王貴氣極反笑,手裡刀鋒一抖,猙然刀鳴之音便連綿不絕傳來,他冷笑道:“你這小子還真是好大的口氣,看刀吧!”
說著,王貴腳步交錯運動,整個人的身軀宛如蒼鷹捕蛇一般,張開雙臂揮舞著腰刀直直朝著顧長鳳頭顱劈砍過來,刀鋒速度之快,在切割空氣之時已經做出了風雷之音。
單憑這一手簡簡單單力劈華山的功夫,這王貴就有資格作為葉家客卿。
近乎是眨眼之間,刀鋒便劈砍到了顧長鳳天靈蓋之上。
然顧長鳳面對這來勢洶洶的一刀,仍然面目含笑,眼睛沒有看向刀鋒,而是一直注視著不斷迫近的王貴。
準確的說,是注視著王貴的一雙眼睛。
最終刀鋒停留在了顧長鳳發髻之上,刀鋒緊緊貼著顧長鳳發髻最高聳之處。
王貴皺眉,冷聲問道:“為何不躲?”
顧長鳳面不改色心不跳:“我只是不相信葉府的客卿會是如此不分青紅皂白便斬人頭顱之輩。”
王貴臉上神色依然凝重,聽完顧長鳳解釋之後立即步步緊逼:“就因為一個懷疑,你就把自己腦袋伸過來讓我砍?萬一我一個失手,你的腦袋現在可就不在你身上了。”
顧長鳳卻沒有說話,只是含笑搖搖頭,不卑不亢的雙目依舊緊緊注視著王貴的雙眸,明明是一個身形略有單薄的少年,此時卻在無形之間顯露出一種淵渟嶽峙的大家風范。
別看顧長鳳現在一副淡然傲岸的模樣,但是他剛剛所言全是糊弄這王貴的話語,他不躲不閃自然是為了取信於王貴,但是卻不是信任王貴的人品與刀法,畢竟他從小便是在殺戮死亡之中摸爬滾打站起來的,從小深知“千金之子不坐垂堂”的道理,他之所以敢一動不動地迎接這當頭一刀,是因為身後圍觀的人群中有三四名道德宗的好手一直在默默注視著他,但凡這王貴真的是收力不住要出什麽意外的話,隨便一名道德宗子弟出手,都能立即將這廝死的無聲無息。不過若是王貴真死在大庭廣眾之下,那葉家這條線也就算是斷了。
所幸,顧長鳳這一把賭對了,王貴的刀在千鈞一發之際停了下來,而且神色已經略微有些緩和。
盯著顧長鳳的面龐看了許久,王貴這才緩緩收刀回鞘:“憑你這份膽色和氣魄,不像是田家那種醃臢之地裡出來的。”
顧長鳳搖搖頭:“不管你信不信,我根本沒聽說過什麽田家。”
王貴伸出手拿過顧長鳳手裡的拜帖和信箋,緩緩說道:“行,我今天就姑且信你一次,我幫你向老爺稟報一聲,但若是你騙了我,就算老爺心善饒了你,我也定要讓你好看。”
顧長鳳含笑拱手:“如此,在下就先謝過王大俠。”
王貴擺擺手,拿著拜帖信箋大踏步地便朝葉府內走去,不過臨離開的時候悄悄向手下使了一個眼色,眾護院雖然講長棍收了起來不再劍拔弩張,但是卻悄悄地運動過來堵住了顧長鳳的後路。
尤其是剛剛被顧長鳳打破鼻子的那一名護院,臉色陰沉地站在顧長鳳身後,死死盯住顧長鳳的脖頸,想著怎麽樣才能一悶棍將其打趴下。
火辣辣的目光如芒在背,顧長鳳卻依然坦然自若,不得不說單憑這一分養氣功夫,就有不少護院對這新來的“齊峰”略微有些刮目相看。
葉府牆深院高,裡面又是曲曲折折,一盞茶冷熱的功夫之後,王貴才重新回到這大門口,不過跟在王貴身後的,還有一名身著灰衣的老管家。
管家見到顧長鳳的第一時間,便躬身笑眯眯地迎了上來,來到顧長鳳近前之後停步站定,拱手含笑問道:“敢問這位……可是齊峰齊公子?”
見此情景,顧長鳳心中大定,他同樣拱手回禮,溫和道:“在下卻是齊峰,不知葉老爺是否在府內?”
“在!在的!”那老管家笑呵呵地點點頭,一張老臉之上似乎要笑出花來,“我很久沒見老爺這麽高興了,看到這封信之後,老爺那笑容是由衷發出來的啊,那封信還沒有看完,老爺便立即差我出來請齊公子進去哪。”
這時王貴已經悄無聲息地擺了擺手,命身邊的護院悄悄撤回院子裡,街道上圍觀的群眾眼見沒有熱鬧可看了,紛紛遺憾地搖搖頭散去,看其神情對葉府門口的這些人沒有打起來甚是失望。
王貴朝著顧長鳳拱了拱手,誠懇說道:“方才是王某無禮了,還望齊公子海涵。”
顧長鳳也是一板一眼地回了一禮,溫和說道:“王大俠這是說得哪裡話,王大俠為葉府客卿,自當為葉府鞠躬盡瘁,方才王大俠所為,正是一代大俠風范,在下敬佩都來不及,又怎麽會責怪王大俠呢!”
“齊公子還是莫要叫我王大俠了,聽著怪別扭的,若是齊公子不嫌棄的話,就如同葉府裡人一樣,喚我一聲王護院便是。”
“王護院快人快語,那在下也就不矯情了,在下先進去拜見過葉老爺,之後再與王護院把酒言歡。”
王貴雖然看起來有些蠻不講理氣勢逼人,但是也是一爽利灑脫之輩,聞言呵呵一笑,立即拱手道:“好,我看齊公子器宇軒昂不似凡人,日後若是有機會,我一定要領教領教齊公子的刀法。”
顧長鳳笑著應了一定,與這王貴又說了兩句道別的場面話之後,才舉步跟隨老管家步入葉府。
而之前被顧長鳳一拳打破鼻子的那名護院此時依舊在門口當值,看到老管家對顧長鳳態度如此恭敬之後臉色有些發白,顧長鳳途經此人身邊之時,停住了腳步微笑點頭,然後從袖口裡掏出半粒碎銀子賞給那名護院,說是之前誤會的湯藥費用,那名護院一時間有些發愣,但反應過來之後立即便接過這半兩銀子,一時間有些不好意思地撓著腦袋訕笑。
顧長鳳並沒有將此時的小插曲放在心上,老管家躬身領先他半步在前引路,態度極為恭敬,顧長鳳此時也便悠然自得的欣賞起葉府裡面的景致來。
葉府是傳承了七十多年的醫道之家,自然是有著嚴謹的家風以及厚重的底蘊,葉宅佔地雖然廣闊,但是裡面的景致裝扮卻看起來有些古樸低調,讓人打眼望去,似乎尋找不到一絲亮點,入眼全是平平無奇的中庸之感。
然而前行了三十余步之後,顧長鳳便從這府邸布局裡面琢磨出了一絲絲厚重的味道。
沒錯,就是厚重。
這葉宅裡面的景致雖然初入眼之時平平無奇,但是細細觀看下去之後,卻會發現裡面的景物不論是假山還是流水,哪怕是隨意堆放的一堆巨石,都與周圍環境極其和諧的融為一體,而且這所有的景物都是一些上了年紀的老物件,就連腳下踩著的青石板都是飽經風霜,圓潤光澤,看起來頗有幾分水韻光澤。
路過一流水小河之上的石橋之時,老管家終於斟酌著語氣開口:“齊公子,對於門口發生的事情,還望不要介懷,只是因為葉家最近剛剛卷入了一場不大不小的麻煩裡,這些護院的警惕性也就提高了許多,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與齊公子產生了衝突,真是萬分抱歉。”
果然來了。
顧長鳳暗暗打起了幾分精神,口中卻溫和說道:“老人家你這是說得哪裡話,我本來就是客,登門之時未曾及時亮明自己的身份,這便是我的不對,怎麽又能去怪罪那恪盡職守的護院?”
老管家欣慰地笑了笑, 一邊引著顧長鳳繼續向前走去,一邊輕聲說道:“齊公子雖然年幼,但是卻明理高義,老朽敬佩!唉……只是有些時候啊,這人不找麻煩,麻煩卻偏偏往人身上撲。”
顧長鳳眼睛眯了眯,笑呵呵道:“齊某初來乍到,不知這是出了什麽事情,能讓一向溫厚敦重的葉府如此緊張?”
老管家臉色的神色稍微黯然了幾分:“這事兒說來也真是無妄之災,西城有個田家,不做正當生意,麾下卻一直豢養著不少打手潑皮,全是靠著走夜路、撈偏門過日子,這部前兩日,田家有個打手染了風寒,找到了大爺頭上,大爺心善,不顧旁人勸阻便將其收了下來,開了方子抓了湯藥,按照道理來講,以大爺的醫術,只是一個區區風寒而已,不說將其手到擒來吧,反正怎麽都不可能治出人命來!但是這事情偏偏就是這麽巧!這打手服了大爺的藥以後,回家後就死了,這田家,可就賴上大爺,賴上葉家了。”
顧長鳳輕輕皺了皺眉,疑聲問道:“在下雖然是初來羅雲城,但是葉家大爺的醫術,我卻是聽過幾分,據說深得葉老爺子真傳,前些年更是將太守之老母從閻王爺手裡搶了回來,區區一個風寒而已,葉家大爺出手……怎麽可能治出人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