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留城門尚未關閉,然而荊襄將士皆混若未見,不僅城頭之上的曹軍瞪大了眼睛,看著城下這難以置信的一幕,荊襄士卒同樣目瞪口呆。
馬超驚魂未定,想起之前龐山民出言阻攔,暗道僥幸。若適才由著xìng子,上前廝殺一番,如今下場怕是與那曹洪別無二致了,馬超的目光甚至特意仔細尋找著曹洪身影,可是那一堆堆的殘肢斷臂,令馬超也難以判斷,其中哪根胳膊哪條腿是屬於曹洪的了……
半晌,城上曹cāo才回過神來,口中慘呼:“子廉!”
曹cāo的聲音令城上群臣皆將目光從城下收回,郭嘉見曹cāo失態,急忙對曹cāo喊道:“丞相,當速速關閉城門,子廉之事,已成定局。”
曹cāo渾渾噩噩的下令關閉城門,目光呆滯的看著城下嚴陣以待的荊襄軍陣,心中悲苦萬分。
陳留僅僅守了一rì有余,虎豹騎便折損過半,甚至連曹洪都這般莫名其妙的隕落沙場,荊襄層出不窮的新鮮玩意兒讓曹cāo實在不知該如何應對,況且曹cāo也不知道,荊襄軍中還有沒有這聲威震天的破敵利器了。
火光閃過,聲如巨雷,繼而便是一陣天崩地裂般的震動,那桶中奇物,令曹cāo驚懼莫名。
許久之後,曹cāo長歎一聲,對劉曄道:“子揚,你是否知曉荊襄是以何物害子廉xìng命?”
劉曄聞言,思索半晌,搖了搖頭,對曹cāo道:“恕臣無能,並不知曉這荊襄利器,到底何物,只是以曄觀之,此物若要爆裂,須烈火為引,荊襄適才亂放火箭,便是其爆裂的誘因。”
曹cāo聞言,心中稍安。
任何武器有了限制,便可慢慢思索破解之法,龐山民隻這奇物設伏,卻未用其攻城,顯然使用這等奇物,須諸多限制,想到此處,曹cāo勉強打起jīng神,對左右道:“若荊襄再誘我大軍出城,諸位更須謹慎。”
諸將聞言,盡皆稱是。
有曹洪這前車之鑒,曹營諸將又怎敢出城?原本那馬超,張飛等人已經足夠令曹將驚懼,如今荊襄軍中又新添這些神鬼莫測的手段,曹將心中盡皆膽寒。
看著面如土sè的軍中同僚,郭嘉暗道守城大軍士氣若再這般低迷下去,大為不妥。
隻思索片刻,郭嘉對曹cāo道:“丞相,既然子揚說了,此物須烈火為引才可爆裂,想必兩軍廝殺之時,此物用處便可忽略不計,不然的話,龐山民之前也不會放著這大好事物而不用。依郭某看來,子廉身死,丞相與我等皆心中傷痛,然而此時卻不是一味哀痛的時候,若陳留有失,子廉便是白白丟了xìng命,其於九泉之下,也難瞑目。”
郭嘉說罷,曹營諸將面sè漸漸恢復,曹cāo聞言亦點了點頭,目光遙望城外軍陣,看荊襄是否會趁勢攻城。
與死氣沉沉的陳留城頭大不相同,荊襄大軍在經過短暫的愕然之後,盡皆振奮。
有此等利器,何愁陳留不破?那一個個木桶炸開的時候,聲勢如天崩地裂,就算用其炸碎堅固的陳留城牆,想必也極有可能做到。
想到此處,龐統喜形於sè,對龐山民道:“兄長,那木桶之中,所放何物?”
“火藥。”龐山民聞言淡然笑道:“龐某之前也未想到,承彥先生可擺弄出這種東西,原本龐某隻與其說過,yù造此物可借鑒先秦方士煉丹之術,結果這才短短數年,承彥先生居然已小有所成。”
“這還是小有所成?”龐統聞言不禁愕然。
龐統之前還從未見過殺傷力如此巨大的利器,可如今聽兄長的意思,這名為“火藥”的奇物,顯然還未達到其極限的威力,龐統暗暗怎舌,片刻間便一臉喜sè道:“若將此物堆放於陳留城門,再令火箭shè之,城門可破!”
龐統說罷,周瑜亦道:“士元所言不錯,山民,看來你適才並未將這等利器,用至極致。”
龐山民聞言笑道:“此物龐某從書院拿來,隻想檢驗一下其威力如何,之前龐統也並未想過,用火藥破這陳留城……”
聞龐山民之言,龐統微微一愣,待其回過神來,急對龐山民道:“兄長,我軍中還有多少火藥?”
“沒了……”龐山民說罷,龐統周瑜二人面面相覷,隻片刻功夫,二人一並指責龐山民太過敗家,這等利器居然隻埋伏了曹軍數千將士xìng命,顯然是大材小用,若將火藥用於炸毀陳留城門,如今荊襄大軍怕是已入了城池,與曹軍展開巷戰了。
聽聞軍中已無火藥,馬超,張飛卻一掃先前黯然之sè,張飛咧嘴笑道:“沒了好,若攻城隻倚仗這等玩意兒,還要俺老張何用?”
龐統聞言,沒好氣的白了張飛一眼,對張飛道:“那翼德去破陳留城門?”
張飛聞言,遙望遠方緊閉的陳留大門,心道若無攻城器械,這等堅固城門又豈是人力可破?當下便不知該如何答覆龐統。
龐山民自然看出張飛心中為難,對龐統道:“若我軍中沒有火藥,士元還破不得這陳留城了?既然如此,那龐某便致信承彥先生,叫其再造火藥運來陳留。”
龐統聞言連連搖頭。
火藥雖好,卻不顯本事,況且如今曹軍已見識過火藥威力,豈能不作應對?如今戰局,荊襄士氣正旺,而城中曹軍則士氣低落,在龐統看來,就是僅憑這城外數萬大軍,也大有與曹軍一戰之力。
隻思索片刻,龐統便道:“火藥雖已用光,可連rì來攻城器械卻造了不少,城中曹軍已被火藥震懾,正是我大軍趁隙攻城之時,兄長可速速下令,衝擊陳留城門!”
龐山民聞言目視周瑜,見周瑜亦附議龐統提議,當下便命衝車再度衝擊城門,而為防曹軍掩殺,龐山民便命馬超,張飛各挾麾下jīng騎,嚴防虎豹騎再度出城。
鼓聲又響,城頭之上曹cāo見荊襄軍馬又有異動,心中慌亂。
再看城下,荊襄陣前那令曹軍忌憚不已的巨大衝車,又出數架,緩緩往城門方向而來,可與昨rì不同的是,西涼鐵騎早有準備,於衝車後方縱橫遊弋。
這等應對,顯然是針對虎豹騎而來。
曹cāo見狀,忙問郭嘉:“奉孝,還要令虎豹騎再出城廝殺?”
郭嘉自然知曉曹cāo舍不得虎豹騎將士枉送xìng命,然而那西涼鐵騎又縱橫馳騁於城頭勁箭的shè程之外,郭嘉思索片刻,便對曹cāo道:“就算丞相不舍虎豹騎出征,也要阻衝車至城門近前,那荊襄衝車巨大,礌石滾木對其難有殺傷,若其破壞城門,陳留危矣!”
曹cāo聞言,便命夏侯兄弟,各挾本部軍馬出城,不計戰損,破壞衝車,曹cāo下令之後,郭嘉又急對劉曄道:“子揚,依你看來,若我軍造投石立於城頭,投巨石而出,可否破荊襄器械攻城?”
劉曄聞言,眼前一亮。
雖曹軍器械威力遠遜荊襄,然而陳留城高,投石立於城頭,投shè出的巨石由高處砸落,威力更大,見郭嘉眼中急切之sè,劉曄忙道:“奉孝先生所言極是,若城頭置投石數架,可威懾其衝車不敢近前!”
劉曄說罷,曹cāo,郭嘉諸人面上皆有喜sè,對如今的陳留兵馬而言,不求破敵,只求能將戰事拖至寒冬,而投石可對敵人產生震懾,顯然可使陳留多撐些時rì。
想到此處,曹cāo便令劉曄廣召工匠,打造投石,說罷便將目光投向城下,yù觀夏侯兄弟與西涼軍馬戰況如何。
陳留城門再度打開,夏侯惇與夏侯淵對視一眼,各挾本部騎軍,截殺衝車。
馬超,張飛二人見曹軍果然出城應戰,盡皆欣喜。
馬超一馬當先,引西涼鐵騎直奔夏侯淵而去,頃刻之間,西涼鐵騎席卷而來,與曹軍交戰一處。
銀槍所過之處,曹軍數騎落馬,馬超卻心中疑惑,今rì敵軍怎麽比昨rì差勁太多?莫非曹軍盡數被那“火藥”的威力駭住,連交鋒的勇氣都沒了?
馬超接二連三,挑落數人,夏侯淵看得睚眥yù裂,當下策馬疾奔至馬超近前,舉槍便刺。
夏侯淵來勢洶洶,馬超亦不怠慢,蕩開夏侯淵鐵槍之後,頗為詫異的看了夏侯淵一眼,對夏侯淵道:“汝非我敵手,當叫上你那兄弟,一同來鬥!僅你一人,怕是有來無回!”
夏侯淵聞馬超狂言,心中雖怒,卻知馬超說的不假。
昔rì於洛陽同兄長一道雙戰馬超,也只能與其堪堪維持個不勝不敗,如今狹路相逢,武藝上的差距並不是隻憑勇氣可以彌補的,
夏侯淵隻微微愣神,便聞耳邊破空之聲,馬超一槍刺來,夏侯淵忙低頭避過,心中暗罵馬超卑鄙,居然不聲不響,偷襲於他。
馬超搶得先手,手中長槍更是迅如靈蛇,招招不離夏侯淵要害之處,夏侯淵隻撐數招,頭上鐵盔便被馬超擊落,心中驚懼,催馬便逃。
馬超見夏侯淵已然喪膽,又怎肯放過?
亂軍之中,夏侯淵已慌不擇路,匆匆退避,不少曹軍見主將危急,急忙來救,馬超對於來人不管不顧,催馬緊隨夏侯淵馳騁,夏侯惇瞅見這般場景,忙高呼道:“妙才,速歸城中!其衝車已被我大軍破壞殆盡!”
夏侯惇話音未落,卻聽身後一聲虎吼:“你當擔心自己才是?”
夏侯惇聞聲,忙回頭望去,只見張飛催烏騅戰馬,急速奔來,所過之處,曹營將士無不被其掃落馬下,夏侯惇自知不敵,不yù與張飛糾纏,催馬便逃……
軍中主將尚無一戰之心,其余曹軍又怎敢久戰?當下曹軍紛紛潰退,而馬超,張飛二人所率西涼鐵騎,卻緊緊跟隨,幾近衝入陳留城門。
見距城門已然不遠,馬超,張飛二人盡皆欣喜,若踏破城門,城外大軍便可入城一戰,陳留堅城對於荊襄軍馬再無阻滯,隻距城門數丈,馬超當下縱馬加速,卻聞城前一聲炮響,又有近千步卒,從城中殺出,為首那將,正是許褚。
許褚見了馬超,雙目赤紅,張口喝道:“今rì便於這陳留城前,報兩槍之仇!”
“馬某給你一個機會!”馬超大笑一聲,當下舍了夏侯淵,直取許褚而去,夏侯淵縱馬入城,心中稍定,再看城外,卻見夏侯惇被張飛攆得倉惶逃竄,幾yù墜馬。
“元讓,我來援你!”見兄長危急,夏侯淵也不顧身上疲累,當下催馬出城再戰,而夏侯惇聞夏侯淵聲音,亦如心有靈犀一般,調轉馬頭,仿佛刹那之間便有了再戰的勇氣。
張飛見狀,不怒反喜,大笑一聲道:“莫非汝等以為,人多便可勝俺老張?簡直是天真之極!”
話音剛落,張飛便一提馬韁,縱馬前躍數步,逼近夏侯惇,舉矛便刺!
夏侯惇見其來勢洶洶,不敢硬接,忙側過身子,yù避其必殺一擊,只是張飛仿佛早已料到夏侯惇會有這般反應,丈八蛇矛於空中一轉,直刺之勢忽變橫掃。
眼前蛇矛掃來,夏侯惇心知躲避不及,倉惶之間忙以鐵槍抵擋,只聽一聲悶響,夏侯惇擋下蛇矛,卻被張飛巨力,掃落下馬。
見夏侯惇落馬,夏侯淵急忙來救,鐵槍連刺,yù逼退張飛,然而張飛不退反進,硬拿蛇矛與夏侯淵手中鐵槍,以硬碰硬。
二人正酣戰間,城門之處,又有數隊曹軍殺出,其勢yù將馬超,張飛團團圍住,見城門處西涼鐵騎越來越少,龐山民忙鳴金收兵,張飛,馬超二人雖不願離去,然而軍令難違,當下舍了夏侯淵與許褚二人,引軍歸去。
一通廝殺,曹軍又損傷不小,西涼鐵騎雖佔了便宜,然而陳留城門依舊牢不可破。
如此看來,兩家也算鬥了個半斤八兩。
待二將回營,龐山民對這般戰果,倒也滿意,勸慰過二將之後,便命大軍後撤數裡,歸返營寨。
而城上曹cāo卻有苦自知,雖荊襄軍馬未殺入城中,然而這兩rì僅阻止敵人,城中軍馬已死傷過萬,就單單那荊襄火藥設伏,便使曹洪本部兵馬,盡數魂歸天外。
好在城中守軍已有對策,yù新製投石車阻敵,不然的話曹cāo絕不會再使大軍,於陳留死守。
入夜時分,陳留城外數裡處的荊襄大營燈火通明,接連佔優的局勢令荊襄士卒盡皆振奮,營中時有將士高歌狼嚎,而陳留城中,上至曹cāo,下至普通士卒,皆愁雲慘淡。
戰至如此局勢,曹cāo也隻得將希望完全寄托在劉曄所造的投石車上了,城中工匠連夜打造器械,運往城頭,看著一架架投石車矗立城頭,曹cāo心中稍安,暗道翌rì若荊襄再遣衝車而來,當予其迎頭痛擊。
想到可扭轉頹勢,曹cāo也不似先前那般失落,然而卻見郭嘉眉頭緊皺,久久不散。
曹cāo見狀,正yù追問,卻聽郭嘉口中喃喃道:“似乎有什麽事情被郭某忘記……”
曹cāo聞言微微一愣,對郭嘉道:“奉孝何出此言?”
郭嘉聞曹cāo之言,回過神來,思索片刻,恍然大悟道:“這投石車不可堂而皇之的擺在城頭!”
“這是為何?”曹cāo聞言一臉不解,其余諸將面上亦多疑惑之sè。
郭嘉見狀,輕歎一聲道:“投石的確可製衡荊襄衝車,然而諸位是否忘記,之前荊襄投入我城上火油?若其再來這麽一遭,我城頭投石,則盡數被焚!”
郭嘉說罷,曹cāo恍然大悟,繼而心中大驚,忙對郭嘉道:“奉孝可有應對?”
郭嘉聞言,目視劉曄,劉曄皺眉不已,卻聞賈詡忽道:“荊襄投石皆裝車輪,可四處移動,我等也可將投石改造一番,若荊襄布陣,投以火油,我等使投石退避便是……”
賈詡說罷,劉曄喜道:“文和先生所言極是。”
郭嘉亦回過神來,出言誇讚,卻聞賈詡一臉感慨道:“如今回想一番, 之前我軍中除子揚先生外,無人重視器械製造,如今見荊襄器械逞威,我等卻追至不及,賈某從未想過會有今rì,我大軍居然要靠器械來決定戰局的走勢。”
一眾曹將聞言,亦嗟歎不已。
之前曹營諸將從不看重軍中器械,就連荊襄軍馬以巨大衝車衝破洛陽城門,曹將亦多認為,那只是荊襄僥幸得手,如今被困陳留,接二連三的受荊襄器械所製,諸將心中,皆悲苦莫名。
郭嘉聞言思索半晌,長歎一聲道:“正所謂‘工yù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之前我等隻注重武器鋒利,卻忽略了研製器械,官渡之戰子揚先生所創投石立功勳無數,然而我等卻未將其改良,甚至如今荊襄的投石也比之我軍中投石犀利不少,如今回想這段往事,郭某心中甚是苦澀……”
曹cāo聞言,亦頗為感慨。
沉吟半晌,曹cāo一臉鄭重,對劉曄道:“若此番我軍可固守陳留,待荊襄退去,我大軍歸返河北之時,曹某還請子揚多尋巧匠,打造各類器械,rì後再與荊襄交鋒,曹某不希望再看到荊襄器械專美於人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