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羸如此鄭重,道聆自然也怠慢不得。
他雙手齊用,小心翼翼地捧住玉尊,將“桂陵山水”捧到身前,閉上眼眸,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一股特別的酒香撲鼻而來,沁人心脾。
“請!”
更羸認真地凝視著道聆,示意他品鑒,但道聆在他的矚目中,卻拾起地上的那隻木於,將玉尊中的“桂陵山水”倒入其中。
“小兄弟這是何意?”
道聆不語,將木於捧至嘴邊,抿了一口,入口辛辣,繼而品味到了一種不一樣的感覺,山泉水的甘洌、五谷雜糧的精華、虎刺梅的清香完美地融而合一,在唇齒之中流淌,剛中帶柔,當真酒中極品。
道聆抿了抿嘴,帶著“桂陵山水”的酒香,說道:“桂陵山水,乃龐涓心意之作,蘊含著龐涓鎮守邊疆卻心系國政的剛柔並濟之意。征戰在外,豈有玉尊可用?為國主政,豈在念富貴榮華?”
“這……”
更羸欲言又止,隻覺此刻經由道聆的一席話,反而深刻地讀懂了龐涓的宏圖偉志和“桂陵山水”的酒意。
正當他思忖之間,道聆卻做出了令他更為震驚地舉動!
道聆居然捧起木於,將這難得的“桂陵山水”一口悶了!
道聆前世的酒桌上有一句話,“感情深,一口悶!”,但此刻道聆可不是為了和更羸攀感情,而是別有所圖……
這酒鬼更羸,瞧著道聆如此暴殄天物,果然坐不住了。
他立刻瞪起了那對如鷹隼般銳利的眼睛,眉毛一根根豎起來,臉上暴起了道道青筋,眼裡閃著一股無法遏製的怒火,好似一頭被激怒的雄鷹。
“在下好心贈酒,汝怎能這般糟踐!”
道聆舔了舔舌頭,嘴角笑意盈盈,卻不說話。
“笑甚笑?”
更羸怒不可遏地吼叫著,這聲音像沉雷一樣滾動著,響徹了整個酒肆,就連街邊的行人也被驚動,向酒肆瞧了過來。
“在下笑先生不解此酒。”
“好酒當品!有甚不解?”更羸憤怒地反駁道。
“非也非也。”道聆擺了擺手,故作深意地說道:“桂陵山水,非尋常之酒,豈可以常理論之。”
“汝且說說看。”更羸依舊瞪著道聆,想看他如何開脫。
“先生初飲此酒,是在何地?”道聆問道。
“桂陵。”更羸答道。
“先生初飲此酒,是與何人?”道聆再問。
“太多,記不清也。”更羸再答。
“龐涓初分此酒,是與何人分享?”道聆三問。
更羸可不傻,他知道道聆此問他若回答,就容易泄露他的身份,現下明顯不合適,故不欲回答,起身要走。
可道聆卻直愣愣地盯著他,讓他感覺莫大地威壓,想要抬腿起身,卻難以做到,就好似面對萬丈高山,難以自製。
他勉強站起身來,走不遠三丈,卻又覺不妥,折返回來。
酒肆中的酒客和大街上聚攏的行人,本是倆看熱鬧的,卻隻覺氣氛瞬間嚴肅,想要離去,卻使喚不了自己的腿。
他們怎會知道,道聆此刻已經用上了老夫子的終極技能——聖人之威。
“在下及一眾兄弟。”更羸不明白為何有這種感覺,沉默片刻,倒覺得是內心深處自己想留,就委婉地回答了。
“龐涓初分此酒,是在何時分享?”道聆四問。
“大戰前夕。”更羸不想回答,但還是順著道聆所問,不由自主地回答了。
“龐涓初分此酒,所為何因?”道聆五問。
“戰前熱身。”更羸到最後已經直言不諱了。
在場眾人這才反應過來,眼前這個中年男子,可能是某個久經沙場的老兵,甚至是某位統軍大將,不然怎能在十幾年前,得龐涓分酒。
“既是戰前熱身驅寒,豈有時間慢品此酒?”道聆終於一改問法,反問更羸。
“受教了。”更羸隻覺茅塞頓開,原來十幾年來,他始終沒有懂“桂陵山水”的妙處,甚至連飲用之法都不知道。
聖人之道,如指路明燈,引領芸芸眾生;聖人之威,如煌煌天道,令人折服。
“聖人不讓你走,你走的了嗎?”道聆暗笑道,他善用技能,完美地使更羸無法離去,也完美地使更羸接受了他灌輸的觀點。
“先生既懂此道,何不放開一試,品味下‘桂陵山水’的純正滋味?”道聆向更羸暗示道。
更羸隻覺道聆言之鑿鑿,很有道理,更兼抵不住美酒的誘惑,拔掉小葫蘆的木塞,對著葫蘆口就喝,只聽得“咕嚕、咕嚕”的吞咽之聲,一口氣將剩余的“桂陵山水”喝完了!
“采!”
酒肆眾人見更羸如此豪爽, 作出“對瓶吹”的高超技巧,不禁一陣叫好。
只是此刻的更羸哪還聽得見鼓掌喝彩之聲,他隻覺得醇香之酒飽蘊全身,全身心地體味了‘桂陵山水’,無比暢快。
他整個人搖搖晃晃,幾欲登仙,哪裡還站得穩?
道聆連忙過去,一把攙扶住他,又回首對店小二說道:“小二,快去給這位客官,開一間上房。”
“好嘞,兩位這邊請。”店小二這才從剛才戲劇性的一段中反應過來,想起他還要賺錢養家,忙領著道聆和更羸向內院走去。
道聆用手架著更羸,猛灌一葫蘆烈酒的他,已經昏睡過去,任由道聆擺布了。
“他喵的,聖人之威,果然好用,不費吹灰之力,動動唇舌,就擒獲了敵將,沒白費本喵這58點成就點!”道聆暗喜,向內院走去……
……
“啊……”
第二天清晨,更羸從宿醉中慢慢清醒,隻覺頭痛欲裂,當下後悔了昨日的魯莽之舉。
“不知怎的,那少年的話,忒讓人信服……”
更羸回憶起昨夜之事,想起那荒唐之舉,腦袋又疼了起來,想要伸手揉揉腦袋,卻抬不起來。他掙扎著睜開眼睛,隻覺白光刺目,待適應過來,望向雙手,卻見他的雙手被折在背後,整個人都被一根粗繩綁在房間中央的房柱之上。
更羸猛地清醒過來,意識到了他的處境,抬頭觀察四周境況,卻見那位熟悉的藍白衣衫少年,正饒有興致地望著他,笑吟吟地說道:
“更羸將軍,酒醒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