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將軍言之有理。魏王沉溺聲色犬馬、不誤國政,魏國國政素來由老丞相公叔痤總攝,這是舉世皆知的事。老公叔一生的政見隻要是統攝六國,而不是主宰天下,故魏王和公叔痤下令夜襲的可能性不大。
但旬月之前,公叔痤被秦軍俘獲,卻又鬼使神差地放了回來。雖與秦國擬定了一個罷兵合約,重新佔領了秦國河西五百裡地,但在魏王心中的地位卻打了折扣。
龐涓乘此機會,向魏王討得了六國會盟的特使,加以統攝兵權,勢頭更盛。他本就不喜齊國,畏懼於齊國的日漸強盛,更何況王上收留了他的師弟兼死敵孫臏。
表面上他可能對王上和齊國客客氣氣,秉持著‘重和輕戰,靜觀其變’的態度,但背地裡,做些偷雞摸狗、為人不齒的事情,可能性是相當大的。
所以田將軍的推斷,道聆認為很對。“
道聆的一番分析,基於魏國國情,輔於公叔痤和龐涓的政見、性格,又合於當下的政局,有理有據,成功地讓齊威王信服了,就連田忌看向道聆的眼神中,也愈發的敬崇。
“那今日這困局,如何能解?若不能全身而退,縱使知曉是龐涓動的手腳,也無法反製於他。”齊威王躊躇道。
“這……依臣下之見,不若固守營地。敵軍輕裝奔襲,少糧草輜重,後繼乏力,拖得天明,必不戰而退。“田忌早已思索好了對策,能夠將傷亡減少到最低。
“龐涓今日之舉,本就以試探為主。他知曉齊王衛隊定是護衛森嚴,若非大軍出動,難以傷及齊王性命。若依田將軍之策,雖自保無虞,但卻丟了齊國之威,他日定會為列國所不齒。”道聆反駁道。
若是他人敢在田忌面前這樣說話,那以田忌的暴脾氣,絕然是忍不了的。為將十余載,田忌心高氣遠,列國大多封疆大將和主政大臣,甚至於有些君王,他都是瞧不上的,但對這個未及弱冠的少年,他倒是服氣的。
現下,田忌也想聽聽道聆有何說法:“不知道聆先生有何高見?”
“高見稱不上,主意倒是有一個。”道聆謙遜地說道:“道聆身無長處,唯一身身法劍術,以道某的粗鄙之見,我可先殺魏軍個丟盔卸甲,再抓個活口,來日六國會盟,帶到龐涓匹夫面前,瞧瞧他是何面色!”
“好主意!”田忌采道,如此一來,龐涓知齊國之威,必不敢再行不軌之事!日後的六國會盟中,他畏懼齊王,也能讓齊王佔據一定優勢!
“主意雖好,但孤身獨闖千軍萬馬,真的可行嗎?”齊威王眉頭微皺,他本就中意道聆,但若道聆因一時少年熱血丟了性命,豈不因小失大。
“小吉最吉昌,路上好商。陰人來報喜,失物在坤方。行人即便至,交關甚是強。凡事皆和合,病者叩窮蒼。”許清茹掐指算來,口誦卦象:“卦象小吉,可行!”
道聆聽完後,從木牆之上拔出十幾支箭矢,運勁一擲,那一支箭矢便高過木牆急速飛出,那支箭矢高於敵方的視線范圍,隱沒在黑霧中根本不易察覺。
這時,道聆眼眸中皓月之色忽地亮起,鎖定了那支箭矢,只見得道聆一踏木牆,人也似離弦之箭,直追上了先發之箭,他左足踏在那支箭矢之上,借力躍起,再次躍升,這兩次攀升,完全讓他脫離了敵方的注意。
躍升的同時,他手中又一支箭矢飛出,充當了下一息的落腳點,就這樣,他踏箭而行,逐級接近了敵方陣型。
道聆看準位置準備落下,
人在幾丈空中,手中剩余的箭矢咻地擲出,瞬間了結前排幾個弓箭手的性命。 魏軍陣中爆起一陣騷亂,他們發現,一個俊秀少年,不知不覺近竟欺身而近,還放暗箭傷了好幾個人,倉促之間想要應戰,可手中俱是弓箭,待棄下弓箭,想要拔劍之時,為時已晚。
道聆左手已空,他雙手抓住劍柄,左腳點在剛剛被箭射死的屍首之上,身形飄飄,借力躍起,兩腿在空中一旋,整個人三百六十度轉了一圈,眼眸之中的皓月之光瞬間隱沒,原本柔和的碧波之色忽而變得凌厲,手中黑色鐵劍,陡然向下方橫掃而去。
“瀚海劍訣!碧浪翻天!”
一劍掃去,道聆周身的道法修為流轉於奇經八脈,熔融於劍光之中,濤濤碧波之聲震徹天地,一道粗如波濤一般的瀚海劍光自劍刃狂湧而出,無情地拍在那些早已驚愕木然的魏軍之上。
齊威王凝望著木牆之上外,藍白衣衫隨風飄動的道聆,踏箭而去, 繼而又看見的那道瀚海狂濤般的耀目劍光,想著:這出神入化的劍法輕功,這睥睨天下的氣勢,這指點江山的格局,齊國何曾有一個像道聆這樣的經緯之才?今日竟有幸得遇,真乃天賜!
齊國不乏田忌這般的戰陣名將,但若是要挑出一個像道聆這般能夠統籌全局、出將入相的經緯之才還真是沒有。況且道聆年歲尚小,發展空間很大,若有他在,齊國幾代都可依仗!
齊國這位年輕君王的過人之處,並不是經天緯地、文治武功的大才,而是慧眼識英、選賢任能之才。
此刻,他火熱的目光望著夜幕之中所向披靡的道聆,不禁感慨讚歎:“國有大才如道聆者,安得不興?!!”
許清茹也來到了木牆之上,凝視著對面,雖說卦象小吉,但魏軍的人數更勝於齊國軍隊,不能小覷。
瀚海劍光在夜幕中閃耀著,在齊國將士看來,就似天河之水憑空而生,在夜幕中蜿蜒流淌,肆意徜徉。這一刻,道聆在眾將士眼中儼然成為了絕世高手一般的存在。
……
不到一盞茶的工夫,劍光就湮滅了,打鬥聲也熄了,夜晚又恢復了原本的寧靜,許清茹的心中倒有些焦急起來,不知何時,她開始關心起這個相識才幾天的少年……
齊威王也眉頭微皺,畢竟以一敵千,太過艱難了……
突然,一陣達達的清脆馬蹄聲,敲碎了夜幕的寂寞。
眾人凝神望去,只見遠方夜幕之中,一匹扛著俘獲的駿馬,一位藍白衣衫的仗劍少年,且行且停,走出了這一片蒼茫的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