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卑也是個霸氣的人,他很清楚今夜就是決定鐵弗部未來的一次戰役,只有前進沒有退路,必需畢其功於一役。
得到衛冕的傳信之後,他沒有任何的猶豫,迅速發兵。甚至讓押運糧草的後勤部隊、負責飯食的夥夫,都換上甲胄拿起武器,一股腦兒衝向朔方城。
上萬大軍,騎步兵皆有,人馬混合一處,紛亂嘈雜。匯聚成一道來勢洶洶的洪流,從狹窄的城門湧入。
“隨我衝殺——!”去卑手下一員戰將騎在馬背上高聲呐喊,看得衛冕眉頭直皺,好端端的偷襲愣是被他們搞得人盡皆知。
對他們來說,朔方城之所以堅不可摧,就是因為這兩丈多高的銅牆鐵壁,縱使他們騎兵跑得再快,也不能將之摧毀。如今高順已經在朔方城上撕開了一道缺口,隻管衝殺便是,還有什麽可在意的呢?
一時間,呼喊、嘶吼、馬蹄聲、喘氣聲,讓所有沉睡的人驚醒過來。透過窗戶望著攢動的人頭,躍動的火光,以及明晃晃的刀槍,完全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麽事。
驚惶不定的情緒迅速席卷全城,男人們戰戰兢兢的抄起武器躲在門後,女人和孩子都害怕的抱在一起,嚶嚶的哭聲更是渲染了這種恐懼的氛圍。
不過讓他們暗暗舒心的是,這股大軍好像有自己明確的目標,並沒有破門入戶,燒殺搶掠。
“主公,幸不辱命,已將去卑大軍放入城中,接下來有何吩咐?”高順領著完好無損的三百陷陣營時候歸來,向衛冕請命。
衛冕笑道:“你們剛剛的表現我都看在眼中了,很不錯,回頭再行嘉獎!現在我們只要當一個看客就好了,看一看去卑的表現。如果他能順利攻入王庭大帳,擒拿呼廚泉,自然最好。如果他們被抵擋住的話,你繼續帶領陷陣營打入後方,從內部攻其不備。打出陷陣營的風采,打出我大漢的軍威,要讓呼廚泉感到絕望,讓去卑感到害怕!”
“諾!末將這就去準備!”高順欣然領命,之前的悄然偷襲極大的增強了他的自信心,同時也對特種帶兵作戰的理念有了更深刻的認識。
遙想當年,十七歲的霍去病初次征戰,僅僅率領八百驍騎深入敵境數百裡,把匈奴兵殺得四散逃竄。最後大破匈奴,封狼居胥,贏得倉皇北顧。
高順躊躇滿志,如今自己的主公衛冕就如同當年的衛青,而自己也不能丟了主公的顏面,一千陷陣營,定要打出當年霍去病的威風!
如此衝殺之聲早已驚醒王庭之中的呼廚泉,其實也不能用驚醒一詞,因為呼廚泉雖然躺在床上,卻徹夜未眠,始終警醒著。
使者被殺,棄屍於東市角落,順藤摸瓜,卻發現劉豹又被藏屍於寢宮壁櫃之中。
劉豹死了,堂堂的左賢王死在了家裡,卻無人得知,這是何等驚心動魄的消息?
一聯想到鷹師突然被調離朔方城,呼廚泉就懷疑是不是凶手在冒充劉豹的身份下達的命令,以達到調虎離山的目的。如果一切猜想都屬實的話,那這將是一個針對他,甚至是針對整個朔方城、整個南匈奴的巨大陰謀。
“大哥啊大哥,吾對不起你啊!”床榻上,呼廚泉瞪大眼睛凝視著黑暗,深深的歎了口氣。當年病危的於夫羅將他叫到榻前,將單於之位讓給了他,同時也將自己唯一的一個兒子寄托給了他。
而如今,他不僅沒能完成於夫羅的遺願,似乎連他留下來的單於之位都陷入了某種深深的危險當中。
“沙默科何在?”呼廚泉的心裡越來越煩躁,
將近六十歲的他還從沒有像今夜這般貓爪撓心。 只聽房間外傳來沙默科的聲音:“單於,您安心休息吧,我一直都在!”
右骨都侯沙默科,狼衛的最高統領,也是呼廚泉的心腹大將。嗅到陰謀的味道之後,呼廚泉迅速加強了朔方城所有的戒備,同時命沙默科駐守王庭,保護他的安全。
“睡不著啊,吾總覺得今夜有事發生!”呼廚泉遙遙應了一句,然後命婢女掌燈,穿好衣服後提著一把銀壺走出了寢宮。
見到門外這個身長九尺,鐵塔一般的漢子,呼廚泉才稍稍心安。沒錯,這個人高馬大,光這個腦袋的大漢就是南匈奴第一勇士沙默科。
此人不僅身體如狗熊一般健壯,力大無窮,同時還不畏嚴寒,即便是數九寒冬,他也隻穿單衣。環抱著一柄六十三斤的大砍刀,哪怕是雄壯的戰馬,在他這一刀下也只能一分為二。
“喝點酒暖暖身子吧!”呼廚泉將裝滿酒的銀壺遞給了沙默科。
沙默科也不客氣,提起銀壺,直接拔掉壺塞,直接對著壺口就“咕咚咕咚”喝了起來。
正喝著酒,只聽城西喊殺聲大作,直接朝著他們所在的王庭疾馳而來。
呼廚泉駭然道:“何人破城?為何無人來告?”
“單於勿憂,待我去斬了來將!”沙默科猛地提起大刀,“咣當”一聲,銀壺直接被拋在地上,乳白色的馬奶酒剛流到地上就凝成一層冰渣。
王庭大帳就相當於大漢的皇城,不過防禦工事肯定是遠遠比不上洛陽皇城的。
殘月高懸,乳白色的月輝透過厚實的雲層,灑落在了激戰正酣的朔方城上。只聽高亢的號角聲仿佛要撕裂雲端,戰鼓聲振聾久久不絕,沙默科獨領百余狼衛騎兵開門迎戰。
“來者何人,我沙默科不宰無名之輩!”
去卑大軍原本氣勢如虹,愣生生被沙默科的無懼無畏壓了下去。特別城頭鼓角崢嶸,火光衝天,一見就像是早有準備,既然是去卑心頭也不免一緊,不知道是呼廚泉中了衛冕的計還是衛冕中了呼廚泉的計。
沙默科不耐煩的喝道:“來將何人,莫非連報名的膽量都沒有?”
此問一出,狼衛大軍轟然大笑,令去卑的士兵羞愧不已,士氣再降。
去卑也知道不能再等下去,衝著身旁一員戰將道:“圖赫勒,你去迎戰!”
羌渠部大將沙默科大名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鐵弗部圖赫勒!”圖赫勒無奈,但臨陣退縮也是斬首,他只能縱馬出陣迎敵。
兩軍的火把照亮了半天天,同時也照在沙默科和圖赫勒的臉上。
“你鐵弗部不好好鎮守高闕塞,來朔方城尋死不成?”沙默科也不廢話,拍馬衝殺而來,六十三斤的大刀在他手中宛如孩童玩物,輕松便捷,隨心可禦。
“休要猖狂!”
狂風襲面,沙默科魁梧的身影如離弦之箭飛馳而來,圖赫勒也不甘示弱,一聲大喝,揚起戰斧與之相抗。
沙默科見長柄戰斧砍來,竟然轉攻為守,將半尺來寬的戰刀橫在身前,以左臂頂住刀背。
“當”得一聲,鐵柄直接砍在刀刃上,看起來火光四濺,十分奪目,實際上沙默科輕松寫意的就化解了圖赫勒的全力一擊。
圖赫勒招式已老,想要收回兵器再行進攻,但是沙默科怎麽給他機會?厚重的大刀瞬間翻到戰斧之上,將圖赫勒壓製的無法動彈,只能拚盡全力才堪堪守住。
可是沙默科的進攻並不止於此,只見他縱馬前衝,手中的大刀橫向劃過圖赫勒的腰部。
圖赫勒大駭,他唯一防禦的手段就是豎起武器擋在胸前, 但是他的戰斧仍被沙默科壓製在下盤。
來不及驚呼,圖赫勒直接被沙默科斬為兩截,伴隨著狼衛的呐喊聲,屍體瞬間滾落馬下。
兩個回合,大將被斬,去卑陣營鴉雀無聲。而沙默科的大名再一次得以傳揚,必將成為每個匈奴人心中恐懼。
“去卑,我知道你就在軍中,可敢與我一戰?”沙默科直接叫陣,你別看他四肢發達,然而未必頭腦簡單。如此數量的鐵弗部大軍,應該是去卑全部的家當,他不可能放心交給別人帶領。
而且他只有八千人馬,未必能抵擋得住鐵弗部大軍的正面衝擊。不如直接叫陣,只要用自己的勇武壓製住去卑的氣勢,此戰不戰而勝。等到明日鷹師回援,首尾夾擊,縱使去卑再多一萬人也是逃不掉被圍殲的命運。
“這去卑是怎麽回事?一萬大軍進城的時候倒是氣勢洶洶,怎麽到了王庭帳前,反倒優柔寡決不敢進攻了呢?”張春華見識了陷陣營如狼似虎的攻擊,對去卑的表現確實看不過眼。
衛冕笑道:“其實這也不怪他,只是這名匈奴戰將做得太好了。將聲勢營造到了極致,令去卑有些摸不清狀況從而怯戰。而且這小子也沒安什麽好心,還等著讓我打頭陣給他創造機會,不過事已至此我瞧瞧熱鬧也挺好,讓他吃點虧放點血正合我意。”
“你們打仗的人都這麽樣嗎?戰場上血肉橫飛已經夠慘了,背地裡還要算計來算計去?”
“我聽說商場如戰場,你應該深有體會啊!”
張春華淺笑嫣然不曾答話,但確實心有所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