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牡丹閣,依舊是鶯歌燕舞,春意融融,完全沒有被場大雪影響。
有道是“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熱衷於行樂的人怎會管時局如何?只要有的吃有的喝有的玩有的樂,他管你長樂宮裡坐著的是大漢皇帝,還是他賊臣董卓?
但是其中一個房間裡,並不像其他各房各屋裡那樣歡聲笑語,喘氣如牛。反而極其沉悶,根本聽不到一點男女對話的聲音。
這個房間裡的並不是別人,正是從伊闕城撿回條性命的宋果。他回到洛陽城後沒敢去找李傕,畢竟這一仗輸得太慘了,就算李傕都未必保得住他,弄不好一個軍法處置,都是要掉腦袋的事。
但是要讓他就此離開洛陽,做一個普普通通的百姓,他又不甘心。他從一個街頭潑皮鑽營到如今的地位,不知道用了多少的心思,怎麽可能說放棄就放棄?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他已經享受過這樣的有權勢有地位的奢靡生活,再讓他回歸曾經的平庸,倒不如死了來得爽快。
所以他是既不敢進軍營請罪,又不願悄悄離開,只在牡丹閣包了一間房,冥思苦想,不找女人不敢喝酒,隻想為自己找一條出路。
“宋將軍?”
門外突如其來的一聲呼喊,差點兒讓宋果嚇得尿一褲襠,他是隱姓埋名藏在這裡,怎麽會有人知道呢?
宋果好不容易穩定住心態,將佩劍拔出,緊緊握在手心,一步步走到門邊,小心翼翼的問道:“什麽人?”
“貴人!可解將軍之厄矣!”
如果衛冕聽到這道聲音的話,就能來人正是藺逸塵。這個家夥確實有自己的一套辦法,也不知怎麽地,只花了一天的工夫就在偌大的洛陽城中找到了宋果的下落。
宋果尋思著,若是仇家恐怕不分青紅皂白,直接就闖進來了。此人並沒有這樣,說不定真的對自己有什麽幫助,稍等了片刻,最終還是選擇打開了房門。
“你叫什麽名字?來找我有什麽事?”宋果見來人長得和善,不像出入沙場的士兵,頓時安心不少。
“在下藺逸塵,宋將軍可是為伊闕一敗而憂心?”
“你?你究竟是什麽人,怎麽知道這些消息?”
見如驚弓之鳥一樣的宋果,藺逸塵笑道:“紙又包不住火,宋將軍將自己深埋在牡丹閣,但伊闕城之戰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宋果聞言釋然,長歎一口氣道:“你欲如何?”
“不是我想怎麽樣,而是將軍您想怎麽樣。如果您想免去罪責,保留原來的職位,在下說不得也能幫你周旋一二,只是·······”藺逸塵將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但是任誰都能聽出其中的意思。
“此話當真?”宋果聞言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激動不已道:“只要藺兄幫我度過此劫,什麽要求我都答應!”
藺逸塵笑嘻嘻的說道:“我這人要求也不高,就是羨慕宮裡的寶貝,如今你們董太師已在宮中呼風喚雨,若是宋將軍能幫我弄個三五件琅環玉璧、犀牛酒樽之類的,也就夠了!”
“好說好說!其實不瞞藺兄,這皇宮內苑早就被我西涼大軍洗劫一空,弄幾件玉器還不成問題!”宋果滿口答應道。
藺逸塵借衛冕派給他的任務中飽私囊,但宋果有豈是個好人?現在他是遇到了難處,你別說找他要幾件寶貝,就算是要他老婆,他也一定滿臉笑容的雙手奉上。
“若是如此也就好說!”見自己的要求有望兌現,
藺逸塵終於說到點子上了,“我聽說你們這一次排兵布陣都是一個叫賈詡的人乾的,是這樣嗎?” “不錯,但這跟我的事情有什麽關系?”宋果顯然還沒有明白過來。
藺逸塵繼續說道:“既然都是賈詡著手安排的,為何要在宜陽布兵四萬五千,而在伊闕城隻放五千人馬?這不就是明擺著讓河東軍來打伊闕嗎?為什麽宋將軍的援軍剛到伊闕,河東軍隨後就到,這也太巧合了吧?”
宋果突然一抬頭,仿佛想明白了點什麽。
藺逸塵又道:“聽說這個賈詡與董太師的侄子董璜不太對付,如果你這邊一動,想必董將軍也不會見死不救的!”
“哦!我明白了!”宋果嘿嘿直笑,好像已經將前因後果都看得明明白白的,其實呢?他還以為藺逸塵是董璜派過來的人,目的就是借此事來整治賈詡,不過他倒是可以搭一搭這個順風車,順便跟董璜也搞好關系。
畢竟,李傕這個大樹雖然夠大,但終究是外姓,與董卓的親侄子董璜還是沒法比的。
嘉德殿,董卓半躺在太師椅上,一身油膩的肥肉堆疊如山,幾乎從座椅的外延間流淌而出。
聽完宋果告狀的話,頓時就躺不住了,費了好大的力氣才直起身子,怒氣衝衝火冒三丈的道:“牛輔,這就是你推薦的人?上次還說要直取函谷關,幸虧吾未聽他的話,否則損失的恐怕就不止這一萬大軍了!我許你的是兩萬人馬,為何有變成了五萬人馬?嗯?”
宋果聞言暗喜不已,顯然董卓已經采信了他的一面之詞,認定了賈詡與衛冕有所勾結。既然如此,他就可以無罪開釋,將所有的罪責都推到賈詡的頭上了!
牛輔嚇了一個激靈,趕緊跪地道:“此事恐有內情,還望太師詳查!”他與賈詡二人定計奪函谷關,如果賈詡就此被定為通敵,他也將受到牽連。
“還詳查什麽?又不是宋果一人之言,璜兒來信亦如其所言,難道還會冤枉他不成?”董卓冷哼一聲:“吾給你一個機會,完成三個任務即可將功折罪。你現在速速帶著虎符趕往宜陽城,一奪回兵權,二砍下賈詡的狗頭,三還需奪回伊闕城。若是缺少其中一樣,你最好提頭來見!”
牛輔深知董卓的脾氣,這已經算是給他這個女婿很大的面子了,如果放做旁人,恐怕直接一刀了事,滿朝的文武大臣又該加餐了。
事到如今,他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不管賈詡是不是真的通敵,也只能充當保帥的棄車。
“諾!”牛輔跪地叩首,然後緩緩起身從董卓手中接過虎符。
“報——!”牛輔剛想告退,只見一身著盔甲的小兵手持雞毛令箭,一路直衝入嘉德殿,跪在董卓面前高呼道:“稟報太師,汜水關守將華雄被長沙太守孫堅之子孫策斬首!軍心震動,請太師速派將軍主持大局!”
“什麽?”這一下子董卓連坐也坐不住了,蹭的一下站起身來,吃驚的望著傳令兵。
郎中令李儒見滿堂嘩然,也忍不住問道:“孫策?大將華雄怎麽會被一名不見經傳的小子所斬?”
孫策年歲與衛冕相仿,不過弱冠之年,更不曾獲得“江東小霸王”的稱號,可謂是籍籍無名。華雄沒有倒在江東猛虎孫堅的古錠刀下,怎麽會死在他兒子的手中呢?
董卓豈知酸棗大營可不像其他各個營寨,張邈、劉岱、橋瑁幾人不說,這曹操和孫堅可是易於之輩?何況華雄還在日前將孫堅逼至絕境, 並斬殺了他的大將祖茂,此等大仇焉能不報?
有胡才在營中聯絡,酸棗大營諸將領很快得知衛冕在伊闕城取得大捷,曹操與孫堅對視一眼,立馬就知道反擊的時候到了。
幾人剛商量著如何攻取汜水關,只聽探子來報:“華雄引鐵騎下關,用長竿挑著孫太守赤幘(插著紅纓的頭盔),來寨前大罵搦戰。”
孫堅頓時大怒,前些時日被追殺至丟盔棄甲的場面全都浮現在眼前,一把拔出古錠刀,高喝道:“來得好,吾正愁沒機會替大榮(祖茂字)報仇呢!何人願往?”他可不是個服輸的人,何況上一次還是華雄劫營佔了便宜。
只見一劍眉星目,相貌堂堂的小夥子朗聲應道:“父親,孩兒願往,為茂叔報仇!”
曹操見之不禁眉心一顫,頓時想起在洛陽時的頂頭上司衛冕,想我曹某人而立之年,怎麽還比不過這些弱冠少年?
孫堅欣慰笑道:“好,不愧是我孫堅的兒子!但切不可大意!”
孫策隨即走出營帳,提槍上馬。
只聽得關外鼓聲大振,喊聲大舉,如天摧地塌,嶽撼山崩,眾皆失驚。
而孫堅穩坐中軍大戰,自顧自的飲酒,張邈不由奇道:“文台兄,你一點都不擔心令公子的安危嗎?”
孫堅放下酒樽,笑道:“虎父焉有犬子?”
不過兩盞茶的工夫,只聽營寨之中呼聲不斷,張邈正欲派人探聽戰況如何。只見孫策已經用帶血的長槍挑開門簾,手上提著一顆血淋淋的頭顱,不是華雄還能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