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高順送走,衛冕再次回到床榻上,枕著手臂良久無法入睡。
他在來南匈奴之前就與沮授交談過很多,而且還擬定過一個大概的計劃,整個計劃的核心就是如何控制南匈奴。
衛冕靈魂深處的思想雖然是民族平等和民族融合,但是他還不至於在這個時代宣揚這些思想,只要有些常識的人都會知道生活方式決定民族性格。
遊牧民族和農業民族的生活方式是完全不同的,你去指望他們和平共處可以說比登天還難,這是一個困擾著無數朝代和無數皇帝的問題,衛冕有自知之明,這個問題不是他能夠解決的。
在這個前提條件下,衛冕並不指望收獲匈奴人的忠心,其實他作為一個漢人,也不可能收獲匈奴人的忠心。
在如何控制南匈奴的問題上,沮授提出來一個策略——製衡,而衛冕自己也有一個策略——製約。
沮授的製衡就是利用南匈奴內部部族之間的矛盾,推翻羌渠部的統治,然後扶持鐵弗部的去卑上位。但是鐵弗部的實力肯定是不如羌渠部的,他想要坐穩單於之位,就必須獲取外部力量的支援。
而在當前的情況下,除了衛冕還有誰能幫助他呢?要獲取衛冕的幫助,自然要向衛冕宣誓效忠,替衛冕辦事。
衛冕直接采納了沮授的“製衡”建議,他只要始終保持羌渠部的實力足以威脅鐵弗部,就能輕松的控制住整個南匈奴。
沮授的建議雖好,但是還沒有達到完美無缺的地步,“製衡”能是整個南匈奴不造反,如果他們只聽宣不聽調的話,衛冕還是拿他們沒什麽辦法。
所以在沮授建議的基礎上,衛冕還有第二步棋可走,那就是以商品來製約南匈奴。
南匈奴總共有個五個比較大的部落,每個部落在南匈奴內部是相對獨立的,衛冕要利用張家壟斷整個匈奴部族的商品貿易。
以每個部落為一個單獨個體,然後以戰功來評定貿易等級,哪個部落打仗越出力、立下的戰功越高,就能提升自己的貿易等級。
等級越高,能夠購買的商品種類越多,在同樣的商品中,價格也更加低廉。
只要有這樣一個激勵機制來製約,衛冕相信,把南匈奴抓在自己手心、讓他們為自己所用,並不是一件難事。
但是現在他需要解決的恰恰是整個計劃中的第一步,如何出其不意乾掉呼廚泉和劉豹,削弱羌渠部的實力,然後扶持鐵弗部去卑登上單於之位。
一夜冥思,衛冕也沒有想出好的辦法,直至夜半才漸漸睡去。
第二天一早,衛冕還沒睡醒,就聽有人叩門,只能打著哈欠穿起衣服。
一推看門,只見一張俏麗的容顏擋在身前,不是張春華還能是誰?由於來到胡地,沒有那麽多的顧慮,張春華就換回了女裝。
一身雪白的狐裘將其玲瓏的身段緊緊包裹,肩腰纖細不足一握,肌若凝脂我見憂憐。特別素白的狐絨從她天鵝般的脖頸輕輕纏繞而過,再配上烏黑秀發盤結的凌雲髻,素雅中帶著幾分華貴,華貴中有透著幾分可愛。
“衛公子,你怎麽雙眼通紅,昨夜是不是背著我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啊?”張春華也是半開玩笑半帶怨氣的說道,不管她是出於感激或是其他的原因,總歸她對衛冕是有些好感的。作為一個女人,自然不希望有好感的男人會有事瞞著自己。
“哪有?只是昨天夜裡想事情想的太久了,睡眠不太足罷了,
倒是你這麽一大早不睡覺,跑起來做什麽?”清晨見美女,精神一整天,衛冕雖然睡眠有些不足,不過心情並不差。 張春華將裝著熱水的銅盆遞給他,同時賣關子道:“當然是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你猜猜是什麽?”
“喜形於色,看來真的是遇到好事了!”衛冕盯著張春華的臉,隨口說道:“在朔方城能稱得上是好事兒的可不多,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話,應該是去卑方面來人了吧。”
張春華杏眼圓瞪,驚訝不已的道:“這你都能猜得到?莫非你會佔卜的神術?”
衛冕用熱水洗了把臉,自得的笑道:“這倒不是佔卜算命,其實我早就料到去卑會派人來,只不過人來的時間比我想象的要早一點,看來去卑有些急不可耐了!”
“什麽意思?”
衛冕反問道:“你覺得這世上最了解呼廚泉和劉豹的人是誰?”
張春華猜想道:“莫非是去卑?”
“這個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莫過於你的敵人,而在南匈奴中,競爭力最大的兩個人恰恰就是劉豹和去卑。如果去卑不愚蠢的話,他定然會時時刻刻監視著劉豹的一舉一動,包括昨天發生的事,包括狼山的劫掠,我想他心裡都會有數。只要他有與劉豹爭雄之心,就會明白,眼下是交好於你們家族的最佳時機。”
“去卑遣使送信,希望我能秘密的去鐵弗部一趟,他說他有重要的消息要告訴我,看來是與狼山劫馬有關。”短短幾句話,又讓張春華對衛冕有了更深的認識,大多數人都是就事論人,但是有些人卻是就人論事。當你把握了一個人的心理和處境之後,確實能分析出他接下來的舉動,料敵於先,處處把握先機。
“不過去卑沉不住氣,對我們來說倒是天大的好事。從今天起,停止一切你家商行在朔方城的交易活動,然後我們倆準備準備,去鐵弗部走一趟!”
“停止交易做什麽,再說我們不是要秘密前往鐵弗部嗎?何必打草驚蛇?”
衛冕笑嘻嘻道:“停止交易是給呼廚泉施壓,給他們點顏色瞧瞧。至於秘密前往,那是去卑想看到的,他這老狐狸是想進可攻退可守。但我們偏偏不能如他的意,將這件事挑到明處,令他鐵弗部和羌渠部正面決裂,而且停止交易也可以給呼廚泉一種誤導,認為我們已經和去卑達成了某種交易!”
張春華不禁歎道:“你這人真是太壞了,幸好我們不是敵人!”
衛冕哈哈一笑:“我們是一家人,當然不是敵人!而且幸虧你也來了,有你在我的計劃才能順利進行,否則去卑未必會露面的!”
鐵弗部在朔方城以北的高闕原,其實在高闕原上最著名的地點就是高闕塞,這一處要塞位於烏拉山與狼山之間的缺口,屬於南匈奴與鮮卑部族分界點。
一個天寒地凍的狹窄隘口,是南匈奴防禦鮮卑進攻的第一要塞,也是羌渠部消磨鐵弗部戰鬥力的最佳地點。
而衛冕的戰馬被劫事件,其實就是發生在離高闕塞不遠的地方。
劉豹想要瞞過衛冕容易,但是想要瞞過駐扎於此的鐵弗部,可以說比登天還難。
衛冕讓高順繼續潛伏在朔方城中,不停的搜集信息,尋找最佳的接近呼廚泉的方案。而他自己則與張春華一道,隻帶十余騎一路向北,趕往高闕原的鐵弗部。
馬車一路顛簸,頂著獵獵北風,前後走了兩天,總算是抵達了終點。
天空昏暗無光,地面上茫茫一片白雪,若不是有向導隨行,衛冕他們還真找不到地方。
馬車穿越一條結了厚厚冰層的小河,爬上了一個小小山坡,總算是在凹地之中見到鐵弗部的模樣。
只見凹地之中旌旗無數,呼啦啦卷在旗杆上,在這些旗幟的下面則是無數的蒙古包一樣的營帳。
衛冕他們剛來到營地前,頭戴氈帽的小兵一路跑進營帳通報。
時間不長,一人虎步出營來迎,披頭散發,須發在北風中糾結在一起。臉龐消瘦,暗黃的臉都是風霜的刻痕。
“在下南匈奴右賢王去卑,讓張氏小姐遠渡冰原,實在是愧疚的很,快請入帳內安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