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冕居高臨下,將兩軍交戰的情況盡收眼底,苗盛能看明白的事情,他怎麽會看不清楚?
如果說白波軍的節節敗退是因為武器裝備的差距,倒不如說是這樣一群有山賊轉換過來的士兵,缺乏一個軍人該有的素養,缺乏拚死戰鬥的勇氣。
面對瘋狂凶殘的西涼兵馬,他們打骨子裡感到害怕,敵人的長矛都還沒刺上來,他們自己就恐懼的後撤。前軍撞後軍,幾乎連站都站不穩,拿什麽來和胡軫的大軍作戰?
《孟子》一書對戰爭的論斷就很好,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而人和之中就是戰士們之間能不能互相信任,有一個共同的目標,並為之拚死戰鬥,永不言敗。
農歷七月份的夜晚,被熾烈的火焰炙烤著,衛冕沒有感到炎熱,反倒打了一個寒顫。他對戰爭的慘烈認識遠遠不夠,對建立一支充滿戰鬥力的鐵軍準備遠遠不足,他一時間有了很多的想法,但是想要將這些經驗付諸於行動,就必須度過眼下這道難關。
如果今夜白波谷一敗,命之不存,又何談其他?
衛冕深深吸了一口氣,現在他作為主將,極度缺乏指揮戰鬥的經驗。但是沒吃過豬肉卻見過豬跑,面對這樣的情形,必須激發士兵的鬥志,鼓舞士兵的勇氣,才有可能與胡軫一戰。如何激發激發士氣?他沒有戰鼓隆隆,只有身先士卒!
衛冕緩緩的抽出了純鈞劍,忽然爆發出一股無可匹敵的戰意。高貴無雙的劍是不會屈服的,哪怕面對的是千軍萬馬,它也要亮出自己的鋒芒!
這一次不是練劍,沒有蔡琰的伴奏,但衛冕的腦海中依舊縈繞著易水悲歌的琴音。這一刻,他知道自己必須要像夜空中亙古的星辰一樣,閃耀出自己的光輝,也只有自己做出表率,才能感染這些白波軍潛藏於心的戰意。
“燭龍棲寒門,光曜猶旦開。
日月照之何不及此?惟有北風號怒天上來。
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軒轅台。
······”
北風劍!這是《青蓮劍歌》第四式《北風行》,一招依靠勇氣催發的劍勢,衛冕從未練習過卻與此前狹路相逢的情境最為契合。
炎炎夏日,衛冕拔劍而起,手中的三尺青峰卻帶出陣陣呼嘯的寒風,順著寨牆左側的台階一躍而下,如猛虎撲入羊群。
西涼士兵的裝備雖然精良,但是在純鈞劍面前與粗布麻衣沒什麽不同,劍鋒所指,槍矛皆斷,盔甲也像豆腐一樣被切開。一股股猩紅的血霧從劍刃留下的窄口噴湧而出,環繞在衛冕身旁的五名西涼小兵已然倒地不起。
衛冕渾身浴血,同時以最大的聲音將《北風行》嘶吼出來,這首詩粗獷豪放,不懼生死,向死而生,正是寫給拚死而戰的士兵。
他的詩歌就是白波軍的戰鼓,而且在他這種拚命的氣勢下,比胡軫戰鼓的感染力要強的多。
苗盛整個人都呆了,他怎麽也想不到看起來一副儒雅氣息的衛冕野性起來的時候如此可怕,比如善戰的猛虎,猶如嗜血的蒼狼。
“殺!”反應過來的苗盛一聲大喝,帶著他的部下緊緊跟隨。
只見這一支數百人的隊伍如一柄鋒銳無比的尖搶一般,突然從胡軫大軍的後方急速的插入,衛冕就是這根長槍的槍尖,卯足力氣向著坐鎮中央的胡軫衝去。
胡軫原本沒將寨門牆頭這支隊伍當回事,弓箭手的近戰能力可想而知,所以他只派了五百人來迎戰苗盛,
剩下三千大軍直撲白波谷深處。但是令他沒有料到的是,身後忽然爆發出驚人的喊殺聲,他這才回頭一望。 這一刻,胡軫徹底驚了,只見衛冕一馬當先,一柄利劍猶如砍瓜切菜,將他身後士兵一個個砍倒。而苗盛眾軍在這股氣勢的感染之下,也變得異常驍勇,爆發出強大的戰鬥力,勢如破竹,擋著皆死,已將他殿後的五百士兵屠殺殆盡。
饒是久經戰陣的西涼兵馬也很少遇到這種情況,陣型立刻混亂了起來,而衛冕從寨門殺下,速度快的驚人,隻一會的功夫,已然殺到胡軫不遠的地方。
胡軫雖然心驚卻不害怕,因為沒有大型攻城器械,他最煩的就是寨門,如今最難啃的骨頭已經啃下,他有什麽好懼怕的?冷冷的看了衛冕一眼,衝著身旁的副將道:“姚康!”
“末將在!”一個人高馬大的統領立即站了出來,這個姚康原本是他手下殺敵最多的百夫長,水漲船高,隨著他調升校尉,姚康由百夫長升遷至副將。
“你親自帶兵,務必殲滅他們!”胡軫高聲命令道,他是不認識衛冕,如果知道身後這一支部隊領頭的就是白波谷的主人,估計他會下令全軍反撲,而不是只派一個副將迎敵。
“諾!”
西涼軍後方的巨大騷亂,自然影響到他們前軍的戰鬥,同時也被李樂看在眼中。望著正在敵軍陣中左突右殺,氣勢凶霸道的衛冕,李樂也知道機不可失時不再來,高喊道:“弟兄們,將軍身先士卒,我等豈能袖手旁觀?給我殺!!”
與此同時,韓暹的部隊姍姍來遲,前有衛冕身體力行,後有援軍殺到。原本心驚膽寒,只顧逃跑的士兵們,頓時露出了興奮至極之色,渾身上下爆發出應有的戾氣,就像劫道搶劫時一樣發出高喊,亮出凶兵,原本已經深入白波谷的西涼大軍,愣生生被壓了回去。
“後軍聽令,隨我衝鋒!”韓暹初到,士氣正盛,一聲爆喝,部下全員出動,隨他衝殺。他同樣是剛剛投降衛冕,並沒有多麽強烈的歸屬感,但是他很清楚一點, 在衛冕手下,他至少是後軍校尉,但是在胡軫手下,他只會是一個俘虜。
隨著他的瘋狂衝擊,胡軫大軍立馬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而這並不是最嚴峻的形勢。因為此時,他的身後,他剛剛派出去的副將姚康,一個照面就被衛冕一招冷冽的北風劍斬殺!
苗盛眼疾手快,一刀砍下姚康的人頭舉在手上,高聲喝道:“胡軫,你手下大將已被斬殺,還不束手就擒!”
西涼大軍嘩然,前後圍困,無心再戰!
胡軫此時才明白,原來自己的注意力一直都放錯了位置,整個白波谷中,戰鬥力最恐怖的不是他們正前方的守軍,而是他身後的這一小撮部隊。
“眾軍聽令,前軍殿後,給我擋住正面攻勢。後軍調頭,隨我襲殺來敵!”胡軫一聲令下,一馬當先,向著衛冕的方向衝來。
手中斬馬刀左劈右砍,無一合之敵,一瞬間十來小兵被他砍殺,直衝到衛冕身前,大聲喝道:“我胡軫手下不死無名之將,你姓甚名誰?”
衛冕橫劍胸前,淡淡應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衛冕是也!”
“什麽?你就是衛冕?”胡軫不敢置信的道。
“怎麽?不像嗎?”
由於胡軫改變策略,在數千大軍的圍攻下,衛冕的壓力空前變大。所以他不想多說廢話,必須盡快解決掉胡軫,以瓦解西涼大軍的戰意。
胡軫哈哈一笑:“如果你真是衛冕,那倒是省我不少工夫,不是也不要緊,在我西涼大軍的圍困下,一隻蒼蠅都不會逃出這座小小的白波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