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即將過去,陽光依舊耀眼,在白波谷最高的那棟木樓裡,已經擺好了數個小桌與坐席。
坐在最上方的,自然是身強體壯的郭泰,在他左下的第一個席位,此時還空中,正是預留給衛冕的座位。而與衛冕對位的右側,此時已經坐上了一個中年男人,面留長須,身材欣長,此人就是楊奉,白波谷內的大都統。
再次的兩個席位,此時分別坐著韓暹與李樂,此二人臉上也都有剽悍之氣,顯然都是慣用刀兵之人。
末位還空著兩個席位,應該是預留給胡才與徐晃的。
偌大的堂中,除了這幾個白波谷的當家人之外,就是打扇與添酒的婢女了。每人座前各有兩人,各自盡心的服侍著坐席上的人,不敢稍有怠慢。
至於大堂的後方的隔間,此時正埋伏著數十身著盔甲,手持利刃的刀斧手。隻待郭泰摔杯為號,他們便從左右小門殺出,將衛冕、徐晃幾人剁為肉泥。
躲在這樣狹小的空間中,山賊們一個個汗流浹背,大口的喘著粗氣。特別是聽到樓外無休止的蟬鳴,更讓人心浮氣躁,所有人都等的有些不耐煩,畢竟數十人擠在這樣一個狹小的空間中,對於他們可是有不小的考驗,漸漸地議論聲蓋過蟬鳴。
“時候差不多了,他怕了,不敢來了!我們今天的罪算是白受了!”
“有腦子的都明白這是個局,不來就對了,來的才是傻子!”
與他們一牆之隔的郭泰,此時也有些不耐煩,左手不停的在小桌上敲擊著,雙目凝視著正前方的大門。不過他並不憂心,反而露出淡淡的微笑,心道:“知道怕就好,想要鳩佔鵲巢也得看自己是不是那塊料兒!”
“來了來了!”一個山賊嘍反蠛梗∨蘢糯辰褐校骸昂紀乘搶戳耍
大堂中所有的人頓時面面相覷,像是被同時扼住了脖子,沒有半個人吭聲,蟬鳴在這一刻似乎變得更加響亮起來。
他們之中,誰也沒有料到衛冕真的會來,當衛冕真的來了之後,他們自己反倒像是沒有準備好一樣,顯得有些緊張起來。
同樣的,站在木樓之外衛冕,心中同樣緊張的厲害。他置身於陽光之中,而那漆黑的木樓,仿佛就是充滿險惡的龍潭虎穴,光明與黑暗僅一線之隔,一步之遙。
胡才無數次登上這座小樓,但從未像今天這樣,兩條腿像灌了鉛一般,每邁一步都似有千斤之重。見衛冕停下腳步,他趕緊打起了退堂鼓:“公子,我們還是先回去吧,等我們招兵買馬增強實力之後,再來收服他們不遲。”
衛冕一陣精神恍惚,似乎有些意動,但是很快他就擺脫了這種思緒,捫心自問道:“衛冕啊衛冕,《青蓮劍歌》四首詩都讀到狗身上去了嗎?‘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的俠士在行俠仗義之時,難道還要作惡之人的身份地位以及背後的勢力嗎?沒有人會永不害怕,敢於面對的叫做勇,逃脫退避的就叫做怯!是勇士還是懦夫,只在一念之間!”
這諸般心思變幻,其實不過一轉念的功夫。“走吧!”衛冕深吸一口氣,握緊了拳頭,眼神變得堅毅起來,決然的踏入門中。
衛冕他們剛踏進小樓,身後的大門轟然緊閉,胡才渾身一顫,隻覺呼吸都變得困難。衛冕與徐晃則要好得多,並沒有管顧身後的情形,各自環顧著四周的構造,估摸著這裡可能隱藏著多少敵人,盤算著最佳的逃生路徑。
一路登上二樓,衛冕環顧一圈,
四雙眼睛刷的一下向他投射而來。而他仿佛沒有注意到堂中緊張的氣氛,自顧自的走向了那個預留給他的座位。 衛冕不悲不喜亦不怒,不過這個座次的安排,卻讓他長舒了一口氣。從黃河渡口到白波谷內,接連的戰鬥都是徐晃出馬的,所以郭泰最為忌憚和防備的都是徐晃,他並不知道衛冕也是一個劍術高手。
而他給衛冕安排的座位,離他的位置不過五步之遙,隻要衛冕願意,就能瞬息之間出手,在不到一個呼吸的時間將寶劍橫在他的咽喉,扣作人質。
如果這是一場談判,那麽郭泰已經犯下了一個最致命的失誤,已經將他最大的破綻暴露在了衛冕的眼前。
郭泰瞳孔微縮,死死盯著衛冕,他實在不知道這個年輕人的自信從何而來。在如此危急緊要的關頭,依然能如此神色自若,輕松如常。這一股披靡天下,不將任何危難放在眼裡的氣勢,他隻從故事裡聽到過。
楊奉同樣的一臉凝重,面色不善。衛冕的目光在瞥到他時,不禁心中納悶,自己到底在什麽地方得罪了此人?
其實他哪知道,楊奉也是個有野心的人,一直屈居於郭泰之下,卻從不甘心。一直都在籌措著,謀劃著,準備乾掉郭泰,自己成為白波谷之主。但是他的計劃還未進行,又提前來了一個衛冕,你說他怎麽開心的了?最重要的是衛冕所表露出來的氣勢還要遠勝郭泰,一旦讓衛冕成功,自己的理想豈不是一輩子都無法實現了?
“都別乾坐著了,等我也等蠻久了,該吃吃該喝喝!”衛冕跪坐在席位上,絲毫不拿自己當外人,眼見所有人都在看著他,他反倒像主人一樣招呼起眾人。說罷也不理會他們的目光,自顧自的大吃大喝起來,一樽酒剛吞下肚,又叫旁邊的婢女趕緊滿上。
所有人都傻了,特別是郭泰,他將酒樽拿在手上,捏得手背上青筋暴起。 只因搞不懂衛冕,才遲遲不敢決斷,摔下酒樽號令山賊殺出。
“喝啊,郭渠帥!你這遲遲不飲,莫不是嫌棄我這人太粗魯了?”衛冕再次舉起酒樽,微笑著問道。
郭泰尷尬一笑:“怎麽會,怎麽會?衛公子如此豪爽,正合我意,正合我意!”原本粗魯的他此時倒顯得有些扭捏作態,不知不覺之間,衛冕已經反客為主,掌控了整場的氛圍。
等所有人都心不甘情不願的吃著肉喝著酒的時候,衛冕緩緩說道:“自我踏入白波谷,就有好些人緊張起來,就在這間房中,我甚至還聞到了刀兵的味道,其實這完全是沒有必要的。因為我來白波谷的目的很簡單,隻是為了告訴諸位一個重要消息,涼州牧董卓兵馬齊出,其女婿李儒所部已經抵達河東,爾等可知?”
郭泰沉吟半晌,因為他不知道衛冕葫蘆裡賣的是什麽藥,等了許久之後還是答道:“不錯,不過這與我白波谷有什麽關系?”
“沒有關系嗎?”衛冕微微一笑:“那你覺得堂堂一州之州牧因何而用兵?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話,李儒大部此時應該正向白波谷襲來,你們難道一點準備都沒有嗎?”
郭泰果然臉色大變,因為他佔據白波谷也不是一年兩年了,如果董卓要收拾他早就派兵了,何必等到現在?但是正如衛冕所說,如果董卓不是征討他們,又因何而用兵呢?
“我知道我的話你們不信,但你們何不派遣幾個斥候出谷查探消息呢?至少能打探出李儒用兵的目的,也好過兵臨城下之時,你們再倉皇應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