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遼初到張楊軍中,並未直接言明來意,反而與之探討黑山賊的問題。
張楊當然是認識張遼的,在丁原任涼州刺史之時,他們見過幾面。雖然沒有深交,但是對張遼的本事還是有所了解的,知道他的實力還要在自己之上。
不過他對洛陽發生的事情並不是太了解,只知道丁原的義子呂布反叛,投靠了董卓,還以為張遼也跟著呂布投靠了董卓。
張楊雖然沒有太大的野心,卻也不想做亂臣賊子,只要能固守上黨一地,把守住四方的關隘,過一過自己的安生日子就是他的終極夢想。
見張遼不說破自己的來意,他也不點破,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反倒與其大談黑山賊,欲借張遼的力量除掉眭固。
兩人就這樣各懷心思,揣著明白裝糊塗,調兵譴將沿著東倉河谷一路直抵故關之下。
初冬時節的故關,寒風凜冽,放目四望,百樹凋零,一片蕭索。天空之中,雲層湧動,乍陰乍陽,晦明莫測,一看就是要下雪的前奏。
“李大目!”張遼沉吟片刻,他對黑山賊的勢力有所耳聞,只知道張燕、於毒、白饒、眭固四人,對這個李大目卻不甚了解,於是問道:“關隘之上防備如何?”
張楊如實答道:“故關隘口有黑山賊三千人馬,專門攔截來往客商,搶掠錢糧女人。剩余還有五六千人馬駐扎在羊頭山的山寨之中,一旦故關烽火點燃,大概在半個時辰之內便能趕到!我上一次來攻打故關就是不明此事,被其援軍截了後路,損失了數千人馬才狼狽逃回上黨城!”
“黑山賊的援軍就是從那條山道上過來的吧?”張遼抬頭望故關左側連綿起伏的山梁看去,只見山勢陡絕,山道崎嶇,連馬都不能通行。
張遼仿佛已經看到了數千黑山賊居高臨下,俯衝而來。然後故關之內的李大目突然開關,領兵殺出,左右合圍穿插,張楊大軍人仰馬翻的慘烈景象。
如此不利的對決,就算有數倍於敵人的兵力都很難取勝,何況張楊的兵力還略少於眭固?
張楊點頭道:“正是!黑山賊的兵器本來並不精良,只是他們借助地形據守故關,而援軍以猛虎下山之勢直衝我軍尾翼。我苦思數月,都不得其法破解,久聞文遠兄乃善戰之人,可有辦法破之?”
“郡守快看,黑山賊已經點烽火了!”一小兵突然喊道。
只見故關烽火台上,一股濃濃的黑煙衝天而起,在如此強勁的北風中仍舊衝天之上,完全不散。
張楊心下一驚,他可是在這上面吃過大虧的,今天之所以會出兵前來,只是單純的想讓張遼試一試。
他扭頭見張遼還在冥思苦想,似乎還沒有對策,焦急的說道:“文遠兄,既然你一時半會兒拿不出對策,咱們還是先撤吧!若等黑山賊援軍殺到,我們恐怕就要疲於奔命了!”
張遼卻眉頭舒展,笑道:“即便要撤也不急於一時,稚叔所慮者不過是山賊援軍突襲後路,亂了大軍的陣腳。如果是正面交戰的話,你還是有信心戰勝他們的,對嗎?”
“黑山賊人數雖多,大多都是走投無路的平民百姓而已,根本不曾習過武藝。而且他們的武器裝備極差,有的拿的是鐮刀鋤頭之類的農具,有的甚至三四個人共用一把大刀,此等戰鬥力可想而知。不是我張某吹牛,若是正面對抗的話,我五千人馬就可以擊潰他上萬人!奈何故關太險,地勢於我不利·······”張楊一番喟歎,
突然想起張遼之前的神色,忙問道:“文遠兄,莫非你·······” “略有小計,或可助稚叔取勝!”張遼微微一笑,向自己的五十親衛下令道:“爾等帶上張楊郡守的軍旗,抄小道繞入羊頭山中,砍樹伐林,弄出一些動靜。將旗幟插在若隱若現的位置,故布疑兵,讓故關城頭的山賊看見!”
張楊皺起眉頭道:“文遠兄,你這故布疑兵之計看似巧妙,但是李大目能中計嗎?”
“疑兵之計在於一個‘疑’字,並非要讓敵人相信,只要讓敵人心生疑心,就會對他的行動產生影響。羊頭山之上的黑山賊借助的就是從山上向山下俯衝的這股氣勢,就像兩軍衝陣時的騎兵一樣,氣勢高漲,兵鋒所指所向披靡,氣勢低迷,猶如豬狗任人宰割。這個疑兵之計只要疑其心,山上賊眾必不敢亂衝,我軍就有足夠的時間來調整陣型。其次,稚叔可將真正的伏兵擺在我們後方的韓王山,待山賊援軍殺到之時,我們可佯裝不敵,丟盔棄甲,延東倉河谷敗退!等到伏兵圈內,在回過頭與伏兵前後夾擊,必能殺他一個措手不及!”
張遼在來得時候就將這一帶的依照地形地勢刻畫於胸,故關雄踞隘口,羊頭山崎嶇難行,都是易守難攻之地。想要一戰而勝,就必須讓眭固這隻老烏龜把腦袋從龜殼裡伸出來。
故關城頭上,李大目叫罵半晌卻得不到回應,口燥唇乾之余不免有幾分無聊,喃喃自語道:“叫陣叫到一半沒了動靜,張楊這家夥到底想搞什麽鬼呢?”
正在李大目百思不得其解之際,城頭上眼尖的山賊卻指著遠端羊頭山的余脈道:“李頭領,你看那山上是不是張楊的軍旗?”
李大目凝神一看,頓時大喜道:“我就說張楊這家夥怎麽不大對勁呢,原是想藏頭露尾乾壞事兒,可惜還是把狐狸尾巴露出來了吧!想要憑一支伏兵就能打敗我黑山軍?你小子還是嫩了點兒!”
黑山賊名將不多,也就張燕能算一個,至於這個李大目頂多是個三四流的人物。關鍵他還以為自己現在的對手仍是手下敗將張楊,直接派人將羊頭山伏兵之事告訴了前來救援的眭固,並與之約定將計就計,吞掉這支伏兵。
但是他卻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恰恰是在張遼的算計之中,所謂的伏兵不過是個幌子,而他們精心的謀劃注定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張遼算著時間差不多了,就讓張楊向往常一樣前去叫陣。
張楊心裡有數,信心滿滿的大馬上前,在關隘下叫罵道:“李大目,你是屬烏龜的嗎?一天到晚就縮在故關裡,要是個帶把的出來跟我比劃比劃?”
李大目暗暗冷笑,不就是設了一隊伏兵嗎?當我不知道怎地?張楊的叫罵在他看來不過是最為拙劣的表演,實在是沒什麽值得憤怒的地方,甚至有點想笑。
等張楊罵了好一陣子後,李大目覺得眭固的大軍差不多快要抵達預定地點,這才從關隘凹口伸出頭道:“張楊,你也罵累了吧?你不就是想讓我開關嗎?如你所願,你且等我下來,不過你這一次可別又屁滾尿流的跑個沒完!”
不多時,故關大門緩緩敞開, 李大目穿戴著一身鎧甲,騎跨在戰馬上,手挺長槍領兵殺出故關。
“手下敗將,可敢再與我李大目戰五十回合?”
李大目信心滿滿策馬出城,奔騰間周身氣勢狂漲,胯下坐騎也好似感覺到了主人的戰意,興奮的打了個響鼻,撒開四蹄直奔張楊而來。
見李大目策馬狂奔而來,張楊心頭一緊,單論個人實力,他們之前也交過手。大約五十回合,他便力有不濟,露出敗相。不過這一次反正是要佯裝敗退的,倒也無妨,索性提槍直接迎了上去。
“不過是個草莽山賊而已,我豈懼你?別說戰五十回合,就算戰一百回合又如何?”
二十余丈的距離,兩馬交相奔馳,轉眼即至。兩杆長槍轟然對撞,火星四濺,“砰砰”作響。由於兩人實力相差無幾,打得也相當焦灼甚是好看。
在兩人相互糾纏之時,從羊頭山下來的眭固一行人卻陷入了莫名的恐懼之中,正忙著與無形的敵人鬥智鬥勇。
眭固黑著臉提著刀,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在林子裡小心翼翼的摸索,可惜好幾盞茶的時間都過去了也沒發現半個敵人。他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感覺像是被人耍了,一把攥著送信的小嘍囉的肩膀捏著嗓子問道:“李頭領說得是這裡嗎?張楊的伏兵呢?老子怎麽連一根毛都沒看到?”
小嘍囉戰戰兢兢:“大頭領,小的在關口上看著就是這裡啊,當時這裡還插著不少的軍旗·······”
“只是軍旗?”眭固聲調瞬間提高,喝道:“糟糕,李大目這小子中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