函谷關,西據高原,東臨絕澗,南接秦嶺,北塞黃河,自古以來就是兵家必爭之地。而函谷關之所以這麽重要,並非是因為它有多麽艱險難攻,而是由於函關古道的存在。
函谷古道東起宏農澗西岸的函古關東門,橫穿關城向西,由王垛村的果溝、黃河峪、狼皮溝至古桑田,是這一帶唯一的東西通道。這條古道是長達五十公裡的峽谷,東頭是函谷關,而西頭就是潼關。當年六國合縱之兵想要攻打西秦,就被遏製在這座關隘之外,而不得寸進。
西漢初年,漢高祖劉邦就置關都尉守關。經過數百年的發展,已經在這崇山峻嶺之間建立起了宏大雄偉,鱗次櫛比的關樓,角樓、望樓、箭樓相互守望,時時刻刻提防著想要穿越函關古道的敵軍。
衛冕在安排王允做河東太守之後,就開始積極備戰,一方面將虎賁軍陸陸續續調往函谷關,另一方面修書一封,傳往南匈奴單於去卑,再向其借兵兩萬。
既然準備對董卓用兵,那就該傾其全力,一定要想盡辦法重創強敵。
衛冕大大小小經過一些戰鬥,只能說有一些帶兵經驗,但是還遠沒有形成自己的軍事理論。不過他倒是有一些比較成熟的想法,他稱其為野獸兵法,向狼學習合圍之術,向豹學習如何偷襲,向虎學習正面的搏殺。
以前打的不過都是一些小仗,但現在面對的是坐擁雄兵數十萬的董卓,沒有投機取巧之道。只有像猛虎捕獵一樣,張開血盆大口,使出最強的咬合力,狠狠的撕咬獵物的血肉。
衛冕隻留王越、鮑信留守白波谷,將其余虎賁軍全部調往前線。
在函關古道之中,上萬人的部隊被狹長的山谷壓縮成細細的長蛇。谷底有蜿蜒道路相通,人行其中,如入涵中。關道兩側,絕壁陡起,峰岩林立,地勢險惡,地貌森然。
如果兩側高山之上埋有伏兵,估計只需要一千人就能不費吹灰之力滅了他這一萬余人,當真是個“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兵家險地。
衛冕騎在馬上,哂笑道:“不謀萬世者,不足謀一時;不謀全局者,不足謀一域。這董卓的眼睛只知道朝前看卻不知道朝後看,如果他在調李傕郭汜入京之時,留下一萬人馬鎮守函谷關,只怕我們連逃回河東的機會都沒有啊!”
沮授在旁露出沉思的表情,須臾後說道:“主公這兩句話可謂是大有深意,欲成大事必須面面俱到,任何紕漏都可能導致全盤皆輸。董卓其人非將略之才,逐利之兵不管後路也是理所當然,不過他的錯誤卻給我們提了一個醒。”
“孔老夫子也早有此言,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聖人之言,不可不從啊!不過我們坐擁函谷關,雖關隘險峻,卻隻適合據守不出。如果董卓來攻,我們可借地形之利;如果他不來進攻,我們就必須出關進取洛陽,先生覺得我們這一仗該怎麽打?”
“這半月以來,授與文遠(張遼字)將軍多次延函谷關及黃河沿岸勘察地形,東出函谷直達宜陽、伊闕二城,可直接進逼洛陽。向北越過黃河,直抵上黨郡,乃是當年秦趙長平之戰的古戰場。據此情勢,授擬兩條意見,望主公定奪。”沮授與衛冕並馬前行,伸手掏出一張地圖遞了過來,這正是他這半月勘察地形的收獲。
衛冕將地圖展開,函谷關、宜陽、伊闕、上黨、洛陽各地在地圖上標注的清清楚楚,包括山脈的走勢、河流的流向,全都一目了然。
“先生請講,冕洗耳恭聽!”
“主公且看宜陽城,乃洛陽西部之門戶,也是董卓防備我軍兵力之所在。此城相較於伊闕城要大得多,城高守險,不宜攻之。若主公欲主動出擊,應該將目標放在伊闕城,一旦拿下伊闕,宜陽守軍必然坐不住。董卓軍出兵搶佔伊闕,攻守態勢易變,我軍瞬間掌握地形優勢。其二便是上黨郡,上黨郡正在洛陽以北,越過黃河就是孟津城。只要把控上黨,南進可以直接威逼洛陽,退可以據守黃河,同樣是難得的軍事要地。最主要的是上黨郡太守名叫張楊,其人是並州刺史丁原的舊臣,在年輕時因勇武過人被丁原任命為武猛從事。此人性格隨和很念舊情,但無雄踞虎狼之心,只要派文遠將軍前去遊說,必能使其投入主公帳下。如果此計成功,黃河以北的河東、上黨二郡皆歸主公之手,對付董卓的勝算必然會大大增加。”
“哦?還有這樣的好事,你怎麽不早告訴我?”衛冕聞言大喜,張楊其人雖然名聲不顯,但是在官渡之戰以前也是佔據了很大一塊地盤的。只不過這個人能力有限,禦下的水平也不怎地,在曹操進逼之時,結果部下反水將其暗殺。
沮授連連擺手道:“非是授不願早早相告,只是文遠將軍囑托,等他真的拿下張楊之後再說,省的讓主公空歡喜一場。”
“張遼性格沉穩,不慕虛名,這確實是他的作風!”衛冕點頭稱讚,但是突然話鋒一轉,笑道:“不過你這樣可算是出賣朋友了啊!”
沮授知道衛冕是在開玩笑,不疾不徐的答道:“主公詢問,授豈能不據實而言?自古以來,臣子應盡忠在前,取義在後。授向主公以盡忠心而略失小義,怎麽能算出賣朋友呢?”
衛冕哈哈一笑:“先生回答堪稱妙語,我就知道這小小的刁難根本難不住你!如果你不說我不知道也就罷了,既然你現在說出了出來,我倒是很想知道文遠的進展如何?”
“這個屬下也不是很清楚。”沮授搖了搖頭,卻極為自信的道:“不過就我們之前探查到的消息,張楊正在忙著打黑山賊眭固。這眭固率數千黑山賊固守上黨周遭山脈,張楊是久攻不下,似乎還有不小的損失。文遠將軍此行帶親衛五十名,前有共事丁原的同僚之誼,如果再借此事一震軍威,拿下一個小小的張楊必不成問題。”
“這不是十拿九穩的大好事嗎?還跟我賣關子!”
在兩人嬉笑之中,大軍緩緩向前,繼續在函關古道之中蜿蜒蛇行。
上黨郡,羊頭山,故關。
一大隊兵馬擺陣關隘之前,四個方陣,足有七八千余人。旌旗迎風招展,上書一個篆文“張”字。
這一隊人馬正是上黨郡太守張楊的大軍,與關東聯軍討伐董卓不同,他此時還在忙著打黃巾余孽黑山賊。
上黨郡由長治盆地、晉城盆地兩塊比較大的盆地組成,丹朱嶺、羊頭山、太行山和太嶽山緊緊包圍,活脫脫就是一個小蜀中。
四周進出極為不便,全靠四個較大的關隘與外界聯通,比如東北部的故關、西北部的長平關、東南部的界牌關,西南部的高平關。
張楊之所以不遺余力要去攻打黑山賊眭固,就是因為黑山賊已經控制了上黨北部羊頭山、丹朱嶺沿線的故關和長平關,直接將上黨郡北部出路鎖死。
當一股山賊佔據了一郡的交通要道,其結果不言而喻,如果張楊這還不打,倒不如直接把郡守之位拱手讓出來。
“張楊,手下敗將還敢來挑戰,真是好大的狗膽!你難道不知道我黑山賊的規矩?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關隘之上,一人伸出頭來,衝著張楊軍隊嗤笑不止。
張楊瞬間面色鐵青,身為一郡之首,被山賊如此恥笑喝罵,誰也不會舒服。
他剛想還嘴回罵,突然身旁一威武霸氣的甲士製止道:“稚叔(張楊字)何需跟小賊一般見識,此人是誰,你可知道?”
“文遠兄,這股黑山賊有三個頭領,剛才喊話的這個便是其中之一,你看他眼睛比常人要大得多,所以就得了個名號叫李大目!”張楊壓下心頭怒火,向身旁的人釋疑道。
而這個雄壯威武的甲士,正是衛冕帳下大將張遼張文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