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不群今日可說是偽裝的很好,居然半點也看不出平日裡陰陽怪氣的模樣,儒雅瀟灑的氣度令人從心底生出親近感來。
“定閑師太放心,我先陪著衝兒迎接幾位貴賓,幾位師兄師姐先上玉女峰歇息一會兒,不群稍後便上山。”刻意壓低了嗓門,嶽不群又轉過身來對著寧中則關照道:“師妹,你先陪幾位貴客上山,我稍候便到。”
寧中則點了點頭,無論她是如何考慮的,今天都不是發脾氣的好時候。
必須得顧全大局為上。
“那就好,不知貴徒林平之,今日可在山上?”天門道人大聲問道。
嶽不群眉眼間看不出絲毫異常,隻道:“劣徒在山上招呼,此刻應該是在打點俗務。”
幾人點了點頭,便告辭嶽不群,徑直上了山。
嶽不群的眼角掠過一絲寒芒,但隨即又恢復了常態,繼續招呼著其他遠來的客人。
三名掌門人,帶著門人徒步上山,一路上自然是對華山奇崛險峻的奇景驚歎不已。
眾人中,只有天門道人年輕時曾經來過華山,自然是主動充當了導遊一職,一路上講解過去。
平日裡天門道長話語不多,不過這次倒是頗為賣力,講解地相當詳細,聽得眾人如癡如醉,沉浸在華山秋景之中。
寧中則原本心情不愉,便不和天門道人搶這門差使,即便是偶爾天門說錯,她不過也只是一笑了之。
一行人沿著逶迤險峻的山路,一路緩行,走了足足一個多時辰方才到了玉女峰下。
此處自然有華山派弟子上前迎接,很快眾人便到了華山派的駐地。
徐陽早早迎了上來,見是師娘帶著三位掌門人上山,他自然是大禮相待,顯得特別客氣。
天門道人等怎麽敢受他的大禮,慌忙上前扶住,眾人嘻嘻哈哈,顯然是頗為熟撚。
華山眾弟子看了,都是頗為驚奇,早就聽說小師弟曾經孤身救援過三大門派,看起來傳聞不假。
原本還有些人心存疑慮,但如今見到三大派非但門人對於徐陽十分尊敬,就連三大掌門人也是如此客氣,心下頓時信了大半。
寧中則隻說倦了,先行去了後院休憩。
徐陽便主動將三位掌門人迎進了內堂,其它華山派弟子則領著定靜師太等輩分較高的長老,各自找了客房安歇。
剩下的五嶽劍派門人,也是各自找了房間暫住。
所謂婚禮,古時婚同昏,一般都是在晚間舉行了,此時天色尚早,玉女峰上倒也歡聲一片,迎來送往。
內堂中,徐陽將三位前輩請了進來,就要去催促同門上茶點,卻被莫大先生一手攔住。
“我等考慮了很久,左盟主下落不明,門派又被人掃了,即便是回來也必然無法再統領五嶽劍派了。”莫大先生是個極為有城府的人,連他都開口了,想必是一路上早就和恆山派、泰山派的掌門商量過了。
果然,徐陽一眼掃過,天門道長和定閑師太俱是點頭附和,看來這事就是事先已經說定了的。
徐陽緩緩道:“諸位都考慮清楚了?”
天門道長的大嗓門此時第一個響起:“若是別人當這盟主,我天門必定是不服的。不過小兄弟你是我泰山派的大恩人,若是沒有你,當日我泰山派就已經在江湖上除名了,那嵩山派的下場大家夥兒可都是看到了,必然是魔教的手筆。”
定閑師太也是點頭道:“若不是有林施主,我恆山派也必定難以幸免,尤其是我派中大多數都是女尼,死則死矣,只怕活著的人更為難堪……”
說道此處,定閑師太素來古井無波的眼神中,也難免蕩起波瀾。
魔教向來橫行無忌,當日自己和師妹等人都被魔教伏擊受傷,剩下的弟子們武功又是差了許多,眼見得就要被魔教教徒活捉*。
若不是眼前這個華山派的小徒弟橫空出世,一劍劈了三名魔教長老,恐怕恆山派非但基業不保,甚至連名聲也會蕩然無存。
莫大先生自然也是同樣想法,自從師弟劉正風險些喪命在嵩山派的劍下,他早就對這名存實亡的五嶽劍派聯盟喪失了信心。
事後他還受到了劉正風的書信,讓多多照顧華山派的這名新晉弟子,自己還來不及幫忙,反而是對方於危難中救援了衡山派。
這次如此好的機會,莫大先生自覺欠他許多人情,索性提前出發,在路途上守候著其他幾位掌門,卻沒想到一見面,才發現大家都有這個意思。
看起來,這個年輕人,並不簡單啊。
當然,莫大不是什麽太過計較的人,當今天下,若是還有人信誓旦旦,隻為正義,為理想而戰鬥,想必也活不到現在。
比起左冷禪、嶽不群之類,口口聲聲為天下武林正統而戰的君子,莫大反而更相信實際一些的人。
比如,眼前這個小子。
徐陽聽了三名掌門人的話,心中也是頗為歡喜。
“師尊那裡我已經說服了他老人家,只要大家推舉,晚輩必定做好這個盟主,不負大家所托。”他也不想說太多大話空話,高談闊論有什麽用?只有勝利,一場接一場的勝利,才能帶來足夠的威望。
任務的第一步,眼看就要在今日達成,徐陽強行壓製心中的喜悅,一切還等當上了五嶽劍派盟主再說吧。
日頭開始西斜,徐陽招呼幾位掌門人先去客房歇息片刻,隨即又出來招呼其他各大門派的客人。
果然不出所料,青城派只派了幾名從未見過的二代弟子前來恭賀,送完了賀禮之後急匆匆便離去了,根本沒有半點停留的意思。
以徐陽如今的身份,自然不方便為難這幾個送上門來的弟子。
何況,他只和余滄海有仇,其余弟子最多隻算是幫凶,何況這幾個明顯不是余滄海的嫡系,恐怕連福州都從未去過。
好在,蜀中頗有幾個魔教的分舵,等有機會,一網打盡即可。
余滄海……,這位當年不可一世的高手,青城派的掌門人,現在徐陽的眼中,已經沒有他的位置了。
不過只是個二流的高手,比他厲害的敵人,徐陽見多了,又有誰能逃過青玨劍的劍鋒?
除了各大正道門派前來恭賀,還有不少黑白兩道的高手也親身前來。
山下的嶽不群,此刻心下頗為得意,他想不到自己的面子如此之大,嫁女都會有這麽多認得不認得的名宿前來幫襯。
看來華山派在自己多年經營之下,終有中興的希望。
天色開始有些暗了,正在嶽不群以為不會再有貴賓,準備陪著一位老友上山時,令狐衝悄悄拉了他一把,他這才看到,遠處突然來了兩波人。
一波人是從東方而來,黃色僧衣白色芒鞋頗為醒目,一眼便能看出是少林寺的大德高僧。
另一波人相比起來,就顯得人丁稀落了。
一名枯瘦的老者騎著一頭毛驢,毛驢後帶著兩名鄉下村夫打扮的中年人,挑著擔子一步三顛地自南方而來。
原本他們比少林僧人要近了許多,但行路速度極慢,片刻後竟然落在了人後。
嶽不群不由得撚髯微笑,這三人裝扮破舊,尋常人看來只是幾個普通的鄉野村夫。
但早已與之見過數面的嶽不群卻知道,他們才是真正的大佬。
無意中嶽不群才發覺,自己方才居然不由自主地用了蘭花指去撚須,他老臉一紅,立刻撒了手。
幸虧此時天色已經暗了,並沒人注意到這一幕。
少林僧人在一位面相慈和的老僧帶領下搶先到來,嶽不群帶著令狐衝遠遠地迎去,他可不敢怠慢任何一個少林高僧。
尤其是,方證大師。
“久違了,沒想到今日居然是少林方丈帶隊前來,嶽某真是受寵若驚啊!”嶽不群朗聲大笑,然而聲音終有些尖銳。
方證大師面色如常,淡淡笑道:“嶽掌門今日嫁女之喜,貧僧如何敢不來恭賀?這是一本本派早年間偶爾得來的劍法譜決。 今日作為賀禮,也算是物歸原主了,還請嶽掌門笑納。”
嶽不群接過一看,居然是一本《華山清風十三式》,乃是早年間華山祖師郝大通晚年獨創的一套劍法,號稱曼妙無儔,非人能及。
據說練成之後,一旦使出來,毫無煙火氣,卻又能奪人性命於無形中,乃是當年江湖上人人稱頌為獨一無二的劍法。
只是由於這套劍法的劍意過於深奧,若是資質不夠,或是心性不純,學得不好,非但發揮不出劍法本身羚羊掛角、無跡可尋的特點,反而容易受製於人。
因此自從郝大通仙去之後,也只有第四代掌門人千松道人學究天人,曾依靠這套劍法橫掃武林。
自千松道人故去之後,這套劍法便不再被人提起,甚至沒人願意去學了。
百年前魔教入侵,華山派損失慘重之余,才發現後山被人侵入,丟失了一大批秘笈,其中便包括了這本《華山清風十三式》。
如今物歸原主,讓嶽不群如何不喜?
只是……,先前經過徐陽的提醒,他也感覺少林派並非表面上那般人畜無害。
此次奉上如此厚禮,恐怕是先禮後兵,對華山派有所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