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這一次陸道天與水道天兩大捕頭帶人在木易面前的憋屈遭遇,監牢外的所有衙役變老實了,乖乖地差人將木易所要的筆墨紙硯送了進來,然後圍在監牢外嚴陣以待,等著他們的總捕頭“捕快”李雷回來。
那些非捕快的衙役胥吏也是內心焦急,焦急地等待著他們的老大“主簿”羅三元回來。
整個揚州州府衙門因為木易等人大鬧臨時監牢,衙門裡的文三房(戶、禮、吏俗稱)、武三房(兵、刑、工俗稱)等六曹房的人也是一片慌亂,知州呂益柔更是在大堂後方的“思補堂”裡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
待筆墨紙硯送入監牢後,木易便交待葛飛等人將其轉交到了那些識文斷字之人的手中,讓監牢裡那些自認為受了冤的百姓口述他們的經歷,再由這些人代筆詳細記錄下來,一式兩份,最後每個人在自己的那份上簽字畫押。
一個時辰過去後,一疊記述著監牢內所有人冤情的訟狀出現在了木易的手中。
這是眼前這一百多名普通百姓自述冤情,也算是一種對胥吏衙役為惡的變相訟狀,竟有兩百頁之多,木易拿在手中感覺沉甸甸的,重若千鈞。
他要用這些訟狀中的其中一份來想辦法還這監牢裡真正受冤之人的無罪之身,但另一份他,他卻另有用途。
“葛飛兄弟,務必將它保管好,等咱們離開這裡後,將來它會派上大用。”木易將其中一份畫過押的訟狀鄭重地交到了葛飛手裡,神情極為凝重的點頭。
“嗯!”葛飛從木易神情裡感覺到了這些寫滿字跡的宣紙重要性,鄭重點頭回應,臉上泛起了笑容。
“我待會一個人出去後,你讓大家在監牢裡務必耐心候著,日入之前,我一定會讓他們當中真正受冤屈之人離開這裡,還他們無罪之身。”木易心裡有些不踏實,再次叮囑。
“對了,我會想辦法讓外面的大夫先進為閔家兄弟倆診治,你……這裡就暫時拜托給你了。”木易突然覺得他這是往自己身上攬了一件很麻煩的事,眉宇微微皺了一下。
他最初的想法只是想救下葛飛一人,然後再捎帶著將閔赤虎和閔六兄弟倆給救了,現在連他自己都覺得有些莫名其妙,為何最後成為費心費力替這監牢裡這一百多人洗刷冤情。
不過,他覺得……為了葛飛這個人,這麽去做應該會值得,因為得一將比得百萬兵強。
他若想拿回昔日他楊家的所有產業,讓楊家漕運大旗重新在運河水面上飄揚,像葛飛這樣身手好、征戰過沙場、又懂感恩的良將人才,在將來必不可少。
一匹有擁戴自己狼群的“孤狼”,才能在揚州城裡與其他各大行佬同台爭鋒。
對葛飛交待好所有事情後,木易走向了出監牢的甬道。
有著四處直角拐彎五道甬門的長長甬道裡,響起了木易向前走時,腳步堅定踩在地面上的趵趵聲,回音傳向四方,很快便傳到了監牢門外。
“兄弟們小心,他們出來了!”
水道天站在一眾衙役的最前方,聽見從監牢甬道裡傳來的腳步聲,臉上神情瞬間凝重,朝所有人一聲冷喝,“鏗”的一聲從刀鞘裡抽出了長刀,目光死死地盯著臨時監牢門口,那扇防止囚犯逃跑的照壁上。
“鏗鏗鏗……”
一連串長刀出鞘的刀吟聲響起,所有衙役臉上神色都瞬間變得凝重無比,眼神裡有輕微的忐忑、淡淡的恐懼、深深的警惕散出,額頭上滲出了一層細微的冷汗,
甚至連握長刀的手心也感覺到了冷汗的濕滑,得不斷地用力握緊刀柄才行。 淡淡的殺氣在臨時監牢門口開始彌漫,哪怕現在是六月六初伏天那酷熱的太陽當頭,所有人也都能感覺到了一股寒氣自他們的後脊背生出,傳向他們身體的四肢百骸。
照壁後方的腳步聲越來越清晰,每一步都似乎踩踏在所有人的心尖上,令所有人的心臟開始加速跳動。
“怦!怦怦!”
那種心臟試圖蹦出胸腔的律動之音,令所有人額頭與手心的冷汗再次增多。
終於……
木易的身影從那扇防止囚犯逃跑的照壁後面拐了出來,兩手空空,臉上神情也是淡然自若,甚至在見到監牢門外那些嚴陣以待的衙役時,臉上反而露出了淡淡淡的笑容。
陽光照臨在他的身上,泛起了耀眼的光芒。
一身極其普通的粗麻長袍迎風揚起,令他結實的身形展露無疑,棱角分明的臉龐上兩道劍眉微揚,令他那雙冷毅深沉的雙眸多了幾分銳利,淡淡的笑容似清風拂面,自信又透出七分英氣。
一眾衙役當中有人感覺到了口乾舌燥,喉結上下驀然滑動,響起了吞咽口水的聲音。
木易目光從所有衙役臉上緩緩掃過,發現並沒有總捕頭“捕快”李雷的身影,也沒感覺到這些人當中誰可能是“主簿”羅三元,心裡微微泛起了失望,扭頭看向了大堂方向。
“既然這兩人都暫時不在府衙中,那就只能直接去找老呂頭要好茶喝了!”
木易心裡這般想著,向前走了兩步。
“嘩!嘩!”
他這往前邁出兩步,水道天和一眾衙役也同時向後退了兩大步,使得他驀然頓下了身形,臉上泛起了無奈的苦笑。
在這些人當中,他看見只有陸道天一人沒有退後,而是臉色冰寒,滿眼殺氣用長刀正指向他。
“陸捕頭,你確定?”木易笑笑,知道對方是因為剛才在監牢裡受氣之故,心裡反而感覺對方有些可憐。
“敢在這裡鬧事,你這廝那是自個找死!”陸道天眼裡殺氣更濃。
“陸捕頭,莫要怪木某沒有提醒你,你那七名兄弟還在裡面躺著,你若敢動一下手,他們便會命歸黃泉,你真的確定這會要對木某動手?”木易笑得很淡然,反而眉頭向上微揚,再次滿不在乎地向對方確定起來。
陸道天的確很想親手宰了木易,卻又知道木易所說的是事實,也剛剛領教過木易的狠辣,知道木易是個敢說敢做的狠人,眼裡泛起了猶豫。
他身為捕頭,此刻就算再想宰了木易,卻也不能在身後這麽多衙役面前不顧及自己兄弟的性命,要不然,以後就沒有誰會相信他,他就會變成一名孤家寡人的捕頭。
“陸兄,不可莽撞!”水道天還是比陸道天要沉穩許多,見只有木易一人出來,心裡覺得這件事不會如此簡單,急忙出聲阻止。
一眾衙役基本上都已知曉了之前在監牢內所發生過的事,也是眼裡泛起了猶豫,彼此互望,心中生起了遲疑。
“陸捕頭既然還沒想好要不要對木某出手,就別在這瞎耽誤功夫了,麻煩先讓個道,木某現在有些渴了,想去老呂頭那兒討杯好茶喝。”木易臉上笑容更甚了幾分。
老呂頭?
陸道天一愣,腦子一時沒轉過彎來,疑惑地看向了其身後的水道天等人,見所有人也是茫然,頓時對木易愈發警惕。
“口誤口誤,應該是本州的知府事呂知州。”木易見狀,臉上笑容更甚,又刻意補充解釋了一句。
木易看似無心之舉,卻已經傳遞給了眼前所有人一個非常強烈的信息:我跟呂益柔這老家夥很熟,知趣的就給我老老實實地讓開,別找不自在。
敢這般直接喚呂益柔為老呂頭的,自然是非常熟悉對方之人才會如此,陸道天、水道天等人就算再是莽撞之人,也能聽得出這裡面所包含的玄機,這回是徹底猶豫了。
陸道天也隻得強壓住內心的怒火,退到了水道天的身旁,彼此使了一道眼色,警惕著又向公堂方向退去。
這當中,也有機靈些的衙役快速離開了人群,直接奔向了公堂,向呂益柔報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