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春在永寧王府的客廳裡來回徘徊,心急如焚,身邊沒有一個侍女。//
聽到身後傳來凝重的腳步聲,萬春猛然回頭來望著張璃,面容漲紅,哀婉幽怨道,“到了這個份上,你準備怎麽安置奴家?奴家在靈州時,你再三承諾,可至今也沒有解決之策,以至於…“奴家就問你一句話,你要如實相告一____”“你想不想要奴家?你若是覺得奴家煩,或者……奴家這就扭頭回宮,嫁給那張益便是!”
張镟眼珠子猛然一瞪,沉聲道,“你敢!
你不要胡鬧。”
萬春性格跳脫活潑好動,她見張瑾i發怒,非但沒有生氣,反而破涕為笑,嘻嘻笑著幾步竄了過來,大聲道,“哼,你要是不管奴家,奴家就答應皇兄,嫁給張益,看你怎麽辦?!”
張埴皺了皺眉道,歎息道,“萬春,我什麽時候說過不管你了?這事兒很是突然,我也有些措不及防,你先別說話,容我細細思量一下。”
張镟坐在那裡,默然沉吟著。
萬舂知道事關重大,關系著她跟張镟今後的幸福大事,倒也一反常態地安靜了下來,靜靜地坐在那裡,托著腮望著張镟。
“此事,莫非是張家主動向太子求婚?”
張镟突然抬頭來掃了萬春一眼,”張家那張益,你可識得?”
“見過一次吧,記不清了。”萬春搖了搖頭,“張良娣給奴家傳訊,應該不是張家主動求婚吧?”
“那倒也不盡然。張良娣主動示好,倒是讓我覺得奇怪……”張镟沉吟著。
“要不然,奴家去跟皇兄挑明,求皇兄賜婚嫁給你吧……若是皇兄不答應,奴家就死給他看!”萬春跳了起來,嘴唇輕輕抿著,似是拿定了主意。
張璃一怔,立即搖了搖頭,“不可。”
很顯然,如果由性格跳脫的萬春出面去足艮李亨鬧一鬧,表明非張镟不嫁的態度,遠遠比張镟出面更合適,更容易解決問題。縱然是不能如願以償嫁進永寧王府,起碼也能將李亨的賜婚攪黃了,暫時逃過這一劫。
但大丈夫做事,有所為有所不為。張逭不能因此就讓自己的女人衝在前面,受任何委屈。//男人要有男人的擔當,既然萬春已經成為了他的女人,那麽,保護萬春便是他的責任。
如果他躲在幕後,任由萬春在宮裡獨自一人承受這巨大的壓力,他還算是一個男人嗎?
萬春幽幽一歎,她雖然性格跳脫外向大條,但不代表她沒有腦子。她要是沒有腦子,就不會提前進永寧王府,跟崔穎處好關系了。
她心裡明白,如果自己厚著臉皮不顧體面在宮裡鬧起來,還有機會與張璃好事成雙。最不濟,也會保住自己的清白。
但如果讓張镟出面,這事兒的性質就變了,變得無比複雜。
因此,不僅張埴在朝野的威望會受損,還會引起一些人的落井下石,給他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
“镟郎,你不要為難了……還是讓奴家去跟皇兄說吧一一頂多,我披發出家就是!等過上一段時間,奴家就搬進永寧王府來,誰還能攔住奴家?”萬舂用很難一見的鄭重嚴肅神態向張璃輕輕道。
其實她在出富的時候,就已經拿定了主意。
張璃一直沒有解決兩個人之間的事情,顯然是因為這事非常棘手。而既然如此,萬舂先出家然後再想辦法嫁進永寧王府,也算是一個沒有辦法的辦法。
但是那樣一來,萬舂就失去了合法的名分。
張埴再次搖頭,沉聲道,“你不要多想。
我一定會風風光光、光明正大地將你娶進門來,就算是天下人都反對,也改變不了!”
“你先回宮安心等待。我自有主張,你要相信我。“張镟猛然揮了揮手,起身上前將萬春抱在懷裡,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先回宮,不要慌亂,一切有我!我這就進宮……向太子當面求婚!”
萬春一驚,掙脫了張王宣的懷抱,訝然道,“璃郎,這樣……不好!”
“皇兄震怒之下,不會饒你的……”萬舂擔心地又投入張璃的懷抱,喃喃自語道,“還是讓奴家去說吧,奴家先出家為道,然後過一段日子就進永寧王府的門,只要能跟你廝守在一起,奴家有沒有名分都無所謂。”
“奴家連公主的封號都不要了,還在乎什麽名分呐……”
張璃心頭一熱,在他的女人中,崔穎溫婉端莊性格內斂,對待感情相當含蓄;楊三姐雖然性格潑辣敢愛敢恨,但終歸還是有幾分顧忌和矜持;至於楊玉環就更不用說了,貴妃出身,陰差陽錯之下投入張镟懷抱,但骨子裡那股矜持和高貴是不可祛除的。
只有萬眷,情感熱烈外放,一旦投入進來就義無反顧豁出一切。她跟張镟相處的機會最少,但她的感情卻來得最猛烈。
張镟俯身下去吻住了萬春的紅唇,萬春立即熱切地回應著。一番纏綿熱吻之後,萬春這才戀戀不舍地推開張镟,一步三回頭地回富而去。
薄暮時分,張镟離開王府,毅然絕然地進宮而去。
為了萬春,也為了自己作為男人的一份責任,他不再猶豫和彷徨。
如血的殘陽籠罩著巍峨的富牆,那華麗的宮殿飛簷在余暉中反射著華麗的七彩光芒。張瑁站在興慶宮門外,長出了一口氣,大步流星地走了進去。
張府。
張繼勇不甘心,非常的不甘心。
他只差一步就要成為丞相,超越陳希烈與楊國忠平起平坐,但就在這個時候,卻因為張镟而丟官免職。這就好像是爬山,眼看山頂在望,卻突然失足滾落下來,心頭的惱火和鬱悶可想而知。
張繼勇派人將陳玄禮叫到了府上。與他相比,現在的陳玄禮倒是春風得意,非但沒受牽連,還升了官,以羽林衛大將軍的職務兼任了兵部尚書,在名義上成為全國兵馬的“大管家”,就連各大藩鎮,都要受兵部的節製調配。
陳玄禮接到張繼勇的請柬,本不想過去,後轉念又一想,張繼勇雖然失了勢,但一旦張良娣當上了皇后,張家還是一等一的國戚,張繼勇遲早會東山再起。
既然這樣的話,就沒有必要跟張繼勇劃清什麽界限了。
官場之上,沒有人情,只有利益。只有共同的利益才能將兩個人牢牢地拴在一起。
張繼勇親自到府門前迎接陳玄禮,見陳玄禮下了馬,張繼勇上前兩步,做出迎候的架勢。
陳玄禮瞥了張繼勇一眼,心頭微微有些得意。之前張繼勇一直死死壓在他的頭上,可如今兩人之間的關系就倒了過來。
陳玄禮矜持地笑著抱拳道,“張大人,在下應邀而來,有勞張大人迎候了。”
張繼勇大笑著,”陳尚書肯光臨寒舍,蓬蓽生輝啊。來人,打開中門,請陳尚書進府!”
張府的下人趕緊打開中門,陳玄禮也沒有客氣,在張繼勇的陪同下端著架子走進張府。
但剛走到前庭大院,就見一個精神矍鑠身材挺拔的華服老太太在幾個侍女的攙扶下站在那裡,凝視著昂首闊步的陳玄禮,突然淡淡呼道,“來者可是陳家的小三郎嗎7”
陳玄禮行三,乳名三郎。只是因為後來李隆基也叫三郎,他便不敢再稱。如今這長安城裡,知道他這個乳名的人,怕是不多了。
陳玄禮吃了一驚,放眼望去,目光一凝,稍稍猶豫了一下,還是幾步上前躬身施禮道,“老太君,正是陳玄禮!”
陳玄禮青年時曾隨李隆基誅殺韋後和安樂公主,而那個時候,竇氏則是李隆基身邊的紅人,他焉能不識。
竇氏老太太淡然一笑,“老身可不敢當陳尚書的大禮,請起吧。”
“老身剛才還在覺得奇怪,這早上一大早起來,這雀兒就在老身的窗台前叫一一老身就想啊,現在的張家已經夠倒霉夠晦氣的了,難道又有不好的兆頭?不成想卻是大喜事,原來是陳尚書這等貴客登門了。”
竇氏這話分明就有些敲打和嘲諷。
陳玄禮聽得出來, 心裡雖然很不高興,但面上卻是笑吟吟地拱手道,“老太君,陳玄禮不敢當!多年不見,老太君身體依然康健,著實是我等晚輩之福啊!”
竇氏撇嘴一笑,“老身這等年紀,老而不死是為賊了。不過,只要老身活著一日,朝廷就要供養一日,而張家就不會倒。這太子亨,也是當年老身看著長起來的,又是老身的孫女婿……那些落井下石的小人,怕是要失望了。”
陳玄禮皺了皺眉,心道這老太太該不會是老糊塗了吧?怎麽好端端地衝著自己說這些怪話!
似是感覺老太太說得多了、過頭了,張繼勇趕緊哈哈笑著前面引路,帶陳玄禮進了花廳。
竇氏望著陳玄禮和張繼勇進廳的背影,貌似渾濁的老眼中射出一絲精光。她今日“恰巧”遇上陳玄禮,倚老賣老說了這番話,無非是敲打陳玄禮了。當然,陳玄禮能不能聽得進去、能不能當回事兒,那就是陳玄禮的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