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燕泠還想繼續堅持。但錢淑並不想繼續探討這個問題。

　　“抓來的人，都準備好了嗎?”

　　“就在樓下綁著呢。”見公主不願在糾纏這個話題，燕泠也隻好就事說事，補充道“金陵城的巡防禁軍也在不遠處，聞聲即到。”

　　“嗯。”錢淑點了點頭後說道:“你確定今天他坐的位置沒有變化麽。”

　　“是王府裡的內線報告的。決定沒有問題。”

　　就在兩人說話間，一個車隊在衛兵的簇擁下，從不遠處的街口拐了進來，出現在兩人的視線中，兩人的神情一下凝重了。

　　“開始行動吧。”錢淑擺了擺手，下令道。

　　“是。”燕泠拱手領命便轉身要退下去了。

　　“如果你覺得叫我主母不妥。”錢淑雖然眼神仍朝外望去，心裡依舊對燕泠有所不忍，說道:“你就稱呼我王妃吧。”

　　“是。”燕泠秉手道。

　　“下去吧。”

　　於是，酒樓上放出了信號旗，雖然不起眼，但有心者總會看到。然而，這一隊車馬並沒有觀察到那枚日常常見的酒旗的顏色有什麽不同。依舊慢條斯理，甚至有些趾高氣昂地行進在金陵大街上。

　　忽然，隨著嗖嗖幾聲箭響，護在外圍的士兵馬上應聲而倒。

　　是伏擊，雖然有點不信，有人敢在金陵城裡伏擊這一隊車馬，但幾乎所有人第一時間都明白現在是生死關頭。

　　“有刺客，有刺客！”

　　似乎是為了應和這一片呼喊，原本平靜的兩旁店鋪房屋，一下湧出數十個武士，衝向主車而來。或許是因為人數有限，又或許是為了保證集中人力，一擊必中，對其他副車並不理會。副車們趁機落荒而逃。

　　這些武士都是尋常百姓的裝扮，只是蒙上面，並在脖項上系上一條黑巾以分敵我。一看就是經過職業訓練的殺手。那些金甲銀盔，看起來高大威猛的儀仗衛兵，一下在這如風般的攻擊下，紛紛有如秋天的落葉一樣倒下。黑巾刺客很快衝潰了主車外圍的護軍防衛，圍上馬車，然後數十柄劍從四個方面一同插向車廂。隨著一聲慘叫，一口鮮血噴灑在車窗白紙上。正待要上前掀開車簾，確認成果，再補上一刀時。不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快，快，快把那些賊人拿下。”

　　刺客們循著喊殺聲望去，原來是附近的城防禁軍聞聲趕來，領頭的是一列騎兵，人高馬大又成群結隊。

　　“撤！快撤！”看到有軍隊趕來，刺客首領來不及確認生死，就揮手指揮部下撤退。一下刺客如鳥獸般，四散躲入兩側的商鋪房屋中，消失在人們的視線中。

　　但總有幾個刺客在打鬥的過程中被殺，死在了街頭。

　　城防禁軍的首領並不急著追殲刺客，而是急於指揮部下護在馬車周圍。顯然，他也明白，這輛車馬上的人不是普通人。他掀開車簾一看，車中人的死相確實太難看，面目全非，慘不忍睹，令人做嘔。

　　將軍歎了口氣，搖搖頭，正不知怎麽辦時，身旁一個副將上前向他耳語了幾句，一下讓他的臉色更加慘白。

　　“什麽?你確定。”

　　“將軍，這人您也認識，您請這邊來。”

　　在副將的引導下，將軍幾乎是慌慌張張地走到一具屍體前，蹲下來揭開蒙面，雖然有所準備，但還是忍不住驚道:“竟然是他。”

　　“此事事關重大，要稟報陛下才行。”副將提醒道。

　　“嗯。”那名將軍點點頭，

翻身上馬，又想到什麽，說道:“對了，馬上封鎖消息，不準外傳。”　　“太晚了。”副將面有難色地說道:“剛才晉王府的人來過了，認出了那人是太子的親隨袁從范。”

　　“什麽?你怎麽也不攔著?”將軍又驚又怒。

　　副將卻是很無奈地說:“這本是晉王的車駕，他的人本身就是當事者，比我們更早在現場。何況，晉王的權勢，又豈是我們這些普通的城防禁軍攔得下來。再說，這袁從范整天跟著太子出入內外，飛揚跋扈，城中無人不識。晉王和太子水火不容，就算我們攔，那人只要瞥一眼也知道是誰了。”

　　“唉，幸好晉王沒事。”將軍也能體會這種小人物的無奈，只是歎了口氣後，說道:“你帶人保護好現場。我自己去面見陛下。陛下要責怪就責怪我好了。”

　　“謝將軍。”副將真心地拜謝。自古報喜不報憂，這種兄弟鬩牆，叔侄反目的禍事，是誰去稟報，誰倒霉。

　　將軍甩鞭飛馳至宮門，但見門口早有一輛副車停在門外。作為平日裡看慣車馬進出，尤其是貴族車馬的城防禁軍，他一眼就認出這正是晉王李景遂的車隊中的副車。

　　“原來他躲在副車裡，難怪沒事。”禁軍將軍呢喃自語了一下，便下馬向守衛宮門的禦林軍呈遞通報。

　　在門外逗留候命的時間，將軍來回踱步，望著那輛副車不住的歎氣。顯然，李景遂這是進宮告狀去了。雖然不是自己召來的賊人，而且自己也奮力救援了，可到底是傷了晉王的車駕，要不是晉王多留一個心眼，也許早就上了西天。這一頓臭罵是免不了了。

　　“陛下選召。”

　　隨著溝通內外的小黃門太監一聲召喚，將軍誠惶誠恐地進入宮中，步入天子辦公的偏殿。果不其然，這裡的氣氛陰鬱得讓人透不過氣來。不單李景遂伏在地上痛苦流涕，連太后竟然也拖著年邁的病體出來，對著唐國皇帝一頓訓罵。只是讓他意外的是，閩國派來的使者，許賀文不知道為什麽也在場。

　　李景遂不僅是皇帝李璟的幼弟，也是先帝和太后的幼子，備受太后寵愛。早年甚至曾因此，在李璟有子嗣的情況下，破天荒地被立為皇太弟。後來，要不是因為朝中大臣的壓力，和李弘冀長大後在軍中樹立的戰功和威信，才不得不拱手讓出儲君之位。但他心中依舊仍有帝王夢。反觀李弘冀剛一成年就投在軍中，在戰場上南征北戰，在邊關的日子比在王府的日子都多，更別說到宮中請安，聯絡感情。所以，雖然也是親子親孫，但唐國從太后到皇帝都不太喜歡這個凶悍的子孫。

　　“先帝駕崩，把唐國的萬裡江山都交給了你，也把我們孤兒寡母也一並交給了你。原不指望，你能讓我們榮華富貴， 也能安享晚年。不想，你的兒子竟然要殺死我們。你若真看我們孤兒寡母不順眼，何必假手於人，直接賜死我們豈不方便。”

　　唐國太后哭哭啼啼，一頓責罵，讓李璟好不心煩，可又不好在眾人面前頂撞，忙拱手作揖道:“太后這說的是哪裡話。兒子從未有此心，弘冀一直在外並無消息，這或許都是外人謠傳。”

　　雖然不喜歡，可李弘冀到底是自己的親兒子，嫡長子，父子連心，總歸是要維護。

　　“皇兄，並非臣弟造謠。不信。”李景遂一聽造謠就急了，回頭一看，城防禁軍將軍正好在這個時候應召進來，趕忙指著他，對李璟說道:“當時城防禁軍也在，母后，陛下，如果不信盡可以問他。”

　　“你說，到底發生了什麽?”李璟也想知道發生了什麽。

　　禁軍將軍不敢隱瞞，也不該添枝加葉，隻好如實地說:“方才有一夥歹人襲擊了晉王殿下的車駕，擊殺了主車上以及護衛的數名王宮。末將率兵趕到，擊退了刺客。”

　　“說重點！”李璟不耐煩地呵斥了一句。

　　將軍額頭一下豆大汗珠就冒了出來，再不敢拖遝，直言道:“在圍捕刺客的戰鬥中，我們捕殺了一名刺客首領。後經確認，此人是太子殿下的東宮侍衛長袁從范。”

　　“你可確定。”李璟眉頭一皺，還想希圖僥幸。

　　不過，將軍的回答卻讓他徹底死了這份心。

　　“不會有錯的。袁從范一直跟隨太子出入內外，不僅是末將，許多人都認識。陛下若不信，末將可以抬屍來，請專人辨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