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煙死起，烽火滿天，試看今日域中，又是誰家之天下。”王繼汐不禁感慨道。

　　“是呀。不過說起來，周軍不愧是北方強兵。李璟從江西、湖南調來十萬大軍，由上將皇甫暉和李彥章北上。結果，竟然被殺得大敗。壽州、揚州相繼失陷。兵敗有如山倒，如今不過是勉強支撐，為將來的妥協議和爭取時間而已。”南宮灝凝住笑聲，開始擔憂起來:“我們血戰才能圍殲數萬唐軍。可周軍輕輕松松就打敗了數十萬唐軍。只怕，今日唐軍之敗，可能會成為我們的前車之鑒。”

　　“明日事，就放在明日憂。”王繼汐並不想被南宮灝破壞了好心情，側身問道:“中丞，接下來我們該怎麽辦?”

　　“攻取潤州(今天的鎮江)。”南宮灝收起諜報，認真地答道:“潤州本是金陵的東方屏障和軍事重鎮。素來由最精銳的江東兵團鎮守。如今，我們一戰全殲江東兵團。潤州已是空城一座，我們挾戰勝余威，乘勝進擊，必可破城。然後以此為跳板和基地，再窺探金陵。”

　　“你也想到金陵，哈哈，真是和我不謀而合。”王繼汐很欣慰部下能了解他的野心。

　　“只是這樣一來，可能就回不了頭了。”

　　“回什麽頭?”

　　“我們圍殲李弘冀，尚可稱奉王命而為。可潤州是唐國的版圖領土。我們貿然圍攻，確實是師出無名，自此就是要天下表明我們與南唐決裂。陛下，您就成了叛臣。閩軍，就成了叛軍。閩國自此就成了不忠之國。不知道將士們怎麽想?況且，我聽說王后是唐國的公主。王室會不會?”身為臣下，南宮灝實在不敢再揣測主上的家事。

　　“萬方有罪，罪在朕躬。東南戰火連綿，百姓水生火熱，還不是因為列國紛爭。但能使東南半壁天下太平，我無怨無悔。我相信，我的家人也能理解我。”王繼汐突然覺得自己很是偉大。

　　“大王萬歲！”他的一番話，被感動得又何止他一人。不管是真心還是私欲，能結束戰禍，無疑是眾人的心願。

　　相比之下，南唐的皇宮就沒有這麽王師北進掃中原的壯志豪情，更多的是愁雲慘霧的蕭然淒楚。

　　“陛下，不好啦。淮南大敗，皇甫暉和李彥章急請援兵。”韓載熙拿著軍報，滿頭大汗地小跑進來，向皇帝稟報。

　　李璟早就得知這個不幸的消息，又驚又恐，但又無可奈何地答道:“援兵，朕把全國的兵都交給他們帶去淮南了，哪裡還有什麽援兵。難道我要調江東兵團北援麽?”

　　“恐怕，這也不成了。”一同隨朝臣進來的李景遂一貫是報喜不報憂的，不過事到如今也顧不得許多，又將一份軍報交給李璟，悲切地說道:“閩王王繼汐已在松陵一戰中全殲了江東兵團。弘冀也戰死了。”

　　“什麽?弘冀死了。”李璟本就頹靡的神情，更是驚得呆住了。淮南大敗，丟城失地，失敗數十萬，他都不覺得悲痛，聽到自己親兒子死了，這才感覺到痛心疾首。

　　“不僅如此，閩軍還乘勝攻克潤中，離金陵咫尺之遙。陛下，快拿個主意吧。”

　　“什麽?潤州也丟了。”真不知道李景遂還有多少個壞消息。但李璟卻早就承受不住了。淮南雖敗，但還有長江天險。周軍未必就能飛渡。但與金陵同在江南岸的潤州要是丟了，那金陵除了自身城防外就真的無險可守了。

　　“韓卿，你說，怎麽辦?”李璟這是也慌了主意。現在自己的性命危在旦夕，他早把兒子的死拋在腦後。

　　“陛下，且放寬心。金陵城高池厚。兵精糧足，只要堅城固守，閩軍勞師遠征，後援不濟，一定能逼退他們的。再把淮南剩下的幾個州全割讓給周朝，把皇甫暉和李彥章的數萬殘兵收攏回金陵，我們還是大有勝算的。”韓載熙拱手道。

　　“不行，不行。”李璟搖頭道:“素問閩軍近來尤善攻城戰。蘇杭這樣的堅城都擋他不住。你還有別的什麽辦法?能不能和他們議和呀?”

　　“議和斷不可行。我們唐國是大國，想中原周朝納貢議和，還說得過去。如果想曾經的附屬國稱臣，成何體統。這樣人心要散的，人心要是散了，國家就完了。就是不完，列國聽到也必會輕視我國，乘機瓜分。陛下這是飲鴆止渴的事萬不可行。”

　　韓載熙的話句句在理，說得李璟也只能不住點頭，可形勢依舊危急，可怎麽辦呢?他四下探望，眾臣都魔域不厭，無計可施的樣子。只有李景遂欲言又止，好像有話要說的樣子。

　　“景遂，這都什麽時候了。你有話就快說吧。”

　　李景遂這才大膽地說道:“臣弟聽術士說，金陵王氣已盡，洪都鴻運當頭。不如，暫避鋒芒，以謀卷土重來。”

　　“洪都?你是說遷都！”李璟眼前一亮，拍案大喜道:“對呀！洪都東有金陵，西有長沙，又夾江湖之險。確實是建都的好地方。對，對，對，朕決定了遷都洪都。立刻執行，不得延誤。”

　　“陛下！不可呀。”韓載熙聞言，跪倒在地苦喊道:“晉王之謀斷不可取。陛下先前聽信晉王誣陷太子謀反，害得我蘇杭之地，四萬江東精銳全軍覆沒。如今又獻計遷都，更是誤國之舉。金陵乃是龍盤虎踞之地，本朝多年經營，豈能輕易放棄。洪都雖一時得安，但卻山水相連，難以久收。陛下，拋棄宗廟社稷，拋棄臣民百姓。這安，又能安多久，更不要說什麽卷土重來了。”

　　“大膽！怎麽能說是本王誣陷太子。那日，太子刺客要刺殺我，眾目睽睽，難道是本王捏造的。再說，本王只是建議遷都洪都，又不是放棄金陵，說什麽拋棄宗廟社稷，你這分明是顛倒黑白。”李景遂先是為自己辯解了一頓後，朝皇帝跪倒後哀求道:“皇兄，我可是為了咱們李家的江山社稷呀。金陵原本在我國腹地，如今北面失之於大周，東南面失之於閩國，如果不暫退西南，本朝又將何處安身。皇兄可要為小弟做主。”

　　“好了，別吵了。遷都的事，朕心意已決，就這麽定了。”李璟拂袖道:“現在問題是，誰來守金陵?”

　　“陛下。 ”李景遂起身說道:“韓大人不是言之鑿鑿，能保得住金陵。臣弟舉薦韓大人為金陵防禦使。”

　　北面有周朝數十萬大軍，東面有閩國十數萬覬覦之兵，而守城之兵不到兩萬。李景遂嘴上說不放棄金陵，其實也和放棄差不多。誰守這裡那就真的如同半隻腳踏進鬼門關。

　　韓載熙氣得怒發須張，抱拳道:“陛下若不棄，臣願留下死守金陵，以待王師。若不效，甘願領罪。”

　　說完，他俯首磕頭，身為堅決。可李璟想了想，還是決絕道:

　　“韓卿是輔國重臣，以後恢復舊地，還需要韓卿出謀劃策，朕一刻都不能離開。景遂，還是你留下吧。”

　　比起韓載熙的失望，李景遂那嚇得如白紙一張的臉更加誇張。

　　“陛下，陛下，我，我。”

　　“陛下，不妥。晉王以宗室領兵，恐有非議。”韓載熙叩頭再次反對道。

　　“宗室怎麽了?弘冀不也是宗室。”李璟面露不悅。

　　“晉王，怎麽能同太子相比。太子半生戎馬，南征北戰，上下悅服。晉王長於深宮，謀於朝堂，怎麽能帶兵呢。”

　　“朕意已決。你們下去準備吧。”李璟拂袖斥退眾臣。

　　“皇兄，為什麽不用韓載熙呀?”忠臣退下後，只有李景遂厚著臉皮，留下來，他終究是不想留在這鬼地方。

　　“因為他不姓李！你這個蠢貨。韓載熙再有才，也是外人。朕怎麽可能把金陵重地交給外人。你好好去準備，莫辜負了李家的列祖列宗。”李璟一語道破他對韓載熙的猜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