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風陰海穴中潮,健兒爭雄戰沙場,古來若個萬戶侯,豈是個個披甲人。
許賀文是閩國有名的舌辯之士,南宮灝自認說是說不過對方,但要論到小聰明,他那點小心思,南宮灝又怎會瞧不破。說得好聽,好像打壓趙普是為了自己。可趙普既是宰相之才,自己不過是個謀臣,閩國的宰相可是黃敬暉呀。黃敬暉是什麽人,他背後是追隨閩王王繼汐起兵的老閩國元老們,可以共患難卻不可以共富貴,他們這是不願意同北方新貴分享權力而已。不過,自己到底是南方人,許賀文這是要拉自己綁在一起。老閩人畢竟是少,對於泱泱中華而言出類拔萃者更是不敷使用,所以,許賀人要拉攏南方人一起,並借助這股勢力,鞏固他們日後在新朝的地位。
“許大人所言有理,只是用人之事,事在大王,我輩又能何為。”南宮灝故作不知。
“用人之事,固然在大王。可是如果大王無人可用,卻也枉然。”許賀文話中已現殺機。
這是要除掉趙普呀,南宮灝低頭默然良久,雖覺得許賀文過份了,可是他的話也沒錯。自己作為南方人,也是開國之臣,是應該和老閩人站在一起的。
“既然許大人有心,自可為之。只是此人既是大王看重之人,若是為大王所知,怕是要怪罪下來。大王面善心狠,若真是觸怒逆鱗,後患不小。”
“這也是我找中丞的原因。”許賀文這才轉身看著南宮灝說道:“我雖有心,卻苦無良策。足下奇謀妙計可安天下,料想這點事應該不難吧。否則......”
這是要自己納投名狀呀。南宮灝看出了許賀文眼神中的決絕,冷不丁地打了個冷戰,低頭思忖了一會兒後,說道:“此事倒也不難。”
“哦,怎麽辦?”許賀文甚至在戰前都在琢磨這件事,可一直沒有個好辦法。沒想到南宮灝隻片刻間就有辦法,不愧是鬼才,他興奮地追問道。
南宮灝舉目四望,側耳一聽,似乎在尋找什麽,很快他就找到了,指向一群宋軍降兵,對著許賀文說道:“許大人聽,雖然宋軍遍野哀嚎,但那群人的哭聲最為淒切痛苦。”
“那是自然。”許賀文循聲望出,很快就看出其中端倪,答道:“從他們的服飾上看,應該是趙匡胤的親信牙兵,平日裡一定深受趙的厚恩,如今故主駕崩,自然傷心欲絕不同常人。”
“哀兵必勝,傷心之人,必然也是最易失控。如果他們知道故主死於非命,一定會有所衝動。萬一出了人命,也是降兵內部失和,怎麽算也算不到大人頭上吧。”
“果然妙計!”許賀文一拍大腿,思維敏銳的他一下就明白怎麽做了,向南宮灝一拱手道:“多謝中丞,剩下的事就交給在下了。”
說完,許賀文拍馬就走,找到了負責安撫改編降兵的軍官去了。
“真不知,到底是對還是錯。”南宮灝在馬上突然歎息道。他清楚地知道,趙普對閩王的用處極大,可許賀文說得也不錯,他終究不是池中之物,不會久居人下,要是引發閩國元老集團,甚至南北矛盾,那可就傷及國家根本,只能兩害相權取其輕吧。對於其中的細節,其實他也不想知道太多。
戰後休整,一切從容。夜半時分,南宮灝參加完閩王召集眾將舉行的慶功宴後,被閩王拉住,回到王帳中,對戰後格局又進行了一番探討。
正在兩人相談甚歡,暢想未來時,忽然聽到帳外一陣喧嘩。這是在戰場上,
這樣的喧嘩通常就意味著危險,甚至很有可能是兵變或是敵襲。閩王王繼汐是何等機警的人,雖在酒後,還是利索地一把抽出腰刀。 “來人,外面發生什麽事。”
衛兵聞聲入帳報道:“大王。”
“怎麽回事。”
“巡營的護軍來報有一夥降兵造反,護軍已經去鎮壓了。”
“什麽?變兵?”王繼汐瞳孔一張,心裡頗為進展,這事可大可小。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置身事外,立馬披上戰甲,此刻他要出現在三軍面前,告訴全體閩軍,他還在,閩王還在,唯有如此才能穩定軍心。
“是!”
常年在側南宮灝也習慣性地跟隨王繼汐上馬,想要趕赴事發地。
王繼汐領著禦林親軍剛走到路上,喧嘩聲就逐漸平息下來。不久閩王就迎面遇到禮部尚書許賀文正領著護軍趕來。
“怎麽回事。”喧嘩聲平息,想來是兵變被鎮壓了。
“有一夥趙匡胤的皇家親衛,好像和趙普趙大人發生衝突,發生騷亂,刺殺了趙普。”護軍將領抱拳答道。
“什麽,那趙普怎麽樣了?死了嗎?”閩王王繼汐大驚失色道。
“末將檢查過了,趙普被亂軍亂刀砍死,當場斃命。”
“怎,怎麽會?”閩王還是一臉茫然的樣子,問道:“趙普不是趙匡胤的心腹大臣麽,照理說和趙匡胤的親兵關系不錯,怎麽會反而被他們殺死呢?”
“這個,末將也不太清楚。”護軍將領面露難色道:“只是聽說好像有人謠傳說是趙普逼死趙匡胤,以便向大王投誠邀功。正處哀傷之中的親兵們一聽就急了。正巧不知怎的,陰差陽錯,因為他們都宋皇親信,趙普被分到他們同一營帳內住宿。親兵就趁機殺了趙普。”
“怎麽會有這樣奇怪的謠言。”閩王王繼汐還是一頭的霧水,嚴令道:“混蛋,到底是誰造的謠。變兵呢,提過來,本王要親自審問。”
“這個。”護軍將領進退維谷,跪下行禮抱拳道:“末將有罪,沒能有留下活口。”
“大王勿怪。”這時一旁沉默的許賀文挺身而出,拱手行禮道:“事發突然,倉促之間,夜中喧嘩,如不及時彈壓,要是引發降兵串謀相應,將危及大王及三軍。是臣疏忽,為防有變,臣就建議護軍一體格殺,穩住陣腳才是。”
“大王,這事也怪不得許大人。”護軍將領抬頭為許賀文辯解道:“末將也是在趕去應變的時候遇到聞聲趕到的許大人。那幫變兵乃是宋軍禁衛勁旅,戰力頗強,又在亢奮激動之時,刀刀玩命,義無反顧,有突圍之勢。若不是下死手,怕真是彈壓不住,要是讓他們奔走各營,後果不堪設想。”
這其中的厲害, 閩王也是帶兵之人,怎麽會不知道,點點頭說道:“你說得沒錯。許賀文,你做得沒錯,處置得當,當記一功。”
“謝陛下!”許賀文在行禮謝恩後同南宮灝不經意地對視,其間的深意,兩人心照不宣。
“至於趙普。”閩王王繼汐在馬上長歎一口氣,甩鞭道:“人都死了,也無力回天,就此厚葬了吧。”
“遵命!”眾人領命。
“就此散了吧。”閩王悻悻地離開了。
南宮灝拱手領命後,也準備回自己的營帳休息。不料卻被許賀文一把拉住。
“中丞留步。”
南宮灝停住腳步,轉身問道:“許大人有何見教。”
“夜來多事。大變之後,更當小心,南宮大人若是不乏,不如和我一同四處巡視,以防生變。”
許賀文這是有話和自己說,南宮灝如何能不明白。
“許大人這邊請。”
兩人策馬並行,且行且言。
“原本以為中丞用兵如神,料敵先機,當世第一。不曾想到中丞的本事還不止這些。”
“呵呵。”南宮灝在馬上尷尬地冷笑道:“大人這話,聽來讓下官覺得無地自容。大人是怪罪我詭計多端,心懷叵測。”
“絕無此意。”許賀文一臉嚴肅地說道:“我是真心佩服大人。但也不是恭維大人。而是另有一件大事,要大人幫忙才是。”
“又有一事。”南宮灝眉頭一挑,預感到可能又是一件見不得人的事。
“趙皇帝是死了。”許賀文遙指南方道:“可汴梁城裡還有個兒皇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