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雷滾滾從天來，海波陣陣起雲端，草落楓葉覆故國，再看江東浪隨潮。

　　“兒皇帝?”南宮灝不解地問道:“我只聽說過石敬瑭當過兒皇帝，如今後晉都滅亡多少年了。哪來的兒皇帝?”

　　“當然有了。”說著，許賀文從袖中掏出一份邸報交給南宮灝道:“中丞不妨先看看這個。”

　　“這，這可是軍情邸報，應該立即呈交大王呀。”南宮灝接過邸報大驚道。

　　“誒，我也是剛接到的。大王正在處置要緊事。等中丞看過之後，我這就送過去。”

　　“這事要是讓大王知道，可就闖禍了。”話雖這麽說，南宮灝還是很好奇，大戰已經結束，到底是什麽值得許賀文冒天下之大不韙，翻開邸報看到，原來是汴梁方面的情報。正在閩軍與宋軍主力在進行慘烈的第二次澶淵會戰的時候，東西南方面的反宋軍隊正在逼近汴梁。奪取頭功的徐州節度使李筱和他的徐州兵，他現在正是汴梁之主，他在皇宮別苑裡找到了被軟禁的梁王，也就是原來的後周小皇帝柴宗訓。作為後周的皇親國戚李筱理所當然又將他重新扶上皇位，這也是當初閩王與他約定。

　　“李筱不是一直和柴克宏在一起進軍麽?怎麽軍報裡沒有柴克宏的消息呢?”南宮灝皺眉道。

　　“哦，是這樣的。”許賀文淡然道:“他到汴梁以東後，聽說大王正和宋軍主力在澶淵決戰，就放棄進軍汴梁，急匆匆地向這裡進軍。早前已派使者稟報過了，當時我就在大王身邊。”

　　“原來如此。舍棄攻破中原帝都的榮譽與汴梁城的金銀財寶，卷甲趨兵，不辭勞苦，親至險地，與君王同生共死。柴克宏，真奇男子耶。”南宮灝合上軍報，明白剛才許賀文所說的這個不到十歲的兒皇帝，抬頭瞧著許賀文問道:“那許大人的意思是......?”

　　“之前求中丞的是私情，可這回真是國事。”許賀文正色道:“將士們跟隨大王南征北戰，出生入死，可不是為了要做人下人。人人都想富貴榮華，可大王如果隻做一個狹天子依霖諸侯的王，做周天子的臣，你我為人臣子又豈能同主上平起平坐，又哪來的奔頭。咱們的功都是立給閩王，而不是立給周天子的。要是有朝一日周天子以天子之名討伐我們，我們豈不是又成了亂成賊子。”

　　這個道理南宮灝豈能不明白，略略點頭後答道:“這是大事。許大人的意思是，要周天子禪位。”

　　不想，許賀文還是搖搖頭道:“禪位總歸有以臣逼君之嫌，如魏晉南朝諸代，千載之下，難免汙名。你我為人臣子又怎麽能陷君於不義。所以，這事就由我們來擔，縱然天下皆罵我為賊，吾輩寧一往而無前。”

　　南宮灝沉默無語，他從許賀文身上看到了和柴克宏一樣的影子，歎息道:“所以，就只有受命於天，而不是禪讓於人。”

　　許賀文這是有置人於死地，現在閩王大軍進入汴梁前就處理了了這個周天子甚至還有他的家人。

　　“正是。”許賀文毫不隱晦地點點頭道:“可是，這事總是不易。這回不僅不是要瞞天過海，更是要瞞到千秋萬載。再說，現在是後周的國戚李筱領重兵駐守，怕是更加難上加難。許某真是束手無策，只有求教於中丞了。”

　　南宮灝反覆撫摸著邸報思量了許久，最後猛的一拍邸報。

　　“怎麽，中丞有主意了嗎?”許賀文頗為心焦道。

　　“這事，恐怕還是要勞動尚書大人深入虎穴，

其中可能會有些風險。”南宮灝又在腦子裡過了一遍計劃後，覺得沒有什麽大差池，這才說出口。　　“但為國家故，賀文義不容辭。”許賀文一拍胸脯，頗有些慷慨豪邁之氣。

　　“倒也不會，既然柴克宏和他的黑雲軍正在趕到這的路上。你就向大王請命，去他的軍中隨他去汴梁為大軍打前站，你是禮部尚書，迎駕的儀仗禮節本也是你的職責，理所當然，合情合理。有柴克宏和他的數萬黑雲軍在，你的安全應該是有把握的。”

　　“我倒不擔心生死，我要的是把事辦成了。”許賀文搖頭不滿道:“難道你要讓我帶著柴克宏和他的黑雲軍攻打李筱，血洗汴梁嗎?你要知道李筱也不是吃素的。”

　　“當然不是。不過，這事還是要落在李筱身上。”

　　“李筱?你是說，讓他出面。”

　　“對，李筱不是閩王的人，而是周天子的姑父，如果在他的保護下周天子死去，不僅當世人不會指責大王，就是千秋萬代之後，大王也無可指責。”

　　“你說得對。中丞您這是故技重施。”這下許賀文才茅塞頓開，煥然大悟，但興奮過後，他又滿面愁容道:“李筱手握重兵，又是周朝的勳貴，怎麽會做這樣大孽不道的事，這不合理呀。當年趙匡胤興兵數十萬圍攻徐州，也沒能逼迫他屈服。你讓我怎麽辦，難道真讓我假傳王命，讓柴克宏揮師攻城吧。”

　　“呵呵，中丞，您過濾了。”南宮灝捋了捋羊角須自信地說道:“同患難易，共富貴難。李筱當年突遭變故，一下從皇親國戚跌落成亂臣賊子，他心中不忿，當然不會甘於任人宰割。在加上當時，他割據徐州，手上有兵有地有糧，當然有資本。不過，如今他怕是沒有那份勇氣了。”

　　“為什麽?”

　　“帶兵他還是頭一次，歷經過生死，功成名就，一定會分外珍惜現在的地位和財富。可這富貴，誰說了算，那可不一定由他了。”南宮灝進而肯定道:“何況，他現在是在汴梁，不是徐州。汴梁雖是皇都，但卻無糧。城裡的周朝遺老遺少都被宋人清理乾淨，沒有幾個人懷念周天子。何況，周朝得國於叛亂，享國不久，人心也不附。李筱空有數萬大軍，卻是一座無糧的空城。真要和我軍一戰。哪會像宋軍那般那麽麻煩。”

　　“你說得對。”許賀文點點頭道:“可是，你這還不是讓我真的煽動柴克宏攻城麽?”

　　“舌辯之才，閩國上下，能出君之右者，灝未有聞。”南宮灝道:“威逼利誘之下，必有佳音。 ”

　　“這，我還是沒有把握。”許賀文思忖了一會兒，還是不太確定。

　　“呵呵，許公實在擔心。那我就再給您加個保險。”

　　“你快說。”

　　“你就對大王說，為策安全，以及監控京城朝野動向，需要帶批影劍閣的影子武士去。”

　　“這是理所當然，可這有什麽用?”

　　“許大人好健忘，影劍閣的老本行是幹什麽的，你都忘了嗎?沒關系，你忘了自然有人記得。”

　　“暗殺！”這才提醒了許賀文，悄悄說道:“你是讓我用影劍閣的人暗殺周天子。這樣也好，人死在李筱的治下，這個黑鍋他也跑不了。”

　　“那是最後不得已的一步。”南宮灝頗為神秘地說道:“你直管帶著影劍閣的影子武士去見李筱，在說服他時，可以言辭閃爍地透漏出這個計劃。這樣李筱就會被我們逼到絕處。他就會明白，他不動手，我們也會動手。結果都是一樣。不一樣的是，那時候周天子一死，他又為誰去復國。要麽和我們一起乾，要麽和周天子一起完蛋。”

　　“有道理。可是。”許賀文眉頭並未完全舒展道:“要是李筱鐵了心，先發製人，反了怎麽辦?”

　　“呵呵，那就更簡單了。”南宮灝開懷一笑道:“若是他先背盟反叛，天下人誰也怪不得我們了。我們有百萬雄兵，破城不過旦夕之間，城破之後，玉石俱焚，周天子年幼，要是出了什麽意外，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嗯，我明白了。”聽到這，許賀文這才算安心，抱拳道:“那我先走，去見大王。”